“白球和黑球,質量沒有變化。”
“位置關係,如果以檯球桌作爲參照系的話,也沒有任何變化。”
此時丁儀就打着桌球。
“白球撞擊黑球,速度向量,也沒有變化。”
“所以兩顆球相撞的時候,產生的動能交換也沒有變化。”
兩個人就一邊打桌球。
丁儀這個看起來頭髮亂糟糟,有些癲癲的男人,就似乎在用桌球隱喻着一些概念。
不對,不是隱喻。
而是直截了當的,用高中生都能聽懂的話,去闡述。
一些道理。
此時丁儀第5次,將黑球打進洞中,說道。
“所以這就是爲什麼黑球基本上都能被打進洞中的原因。”
“所以這裡有一個很偉大的定律,就是物理現象,在時間和空間上的分佈是均勻的,”
“所以人類歷史上的什麼阿基米德定律呀,弦論呀,這些都是基於這個定律上的。”
“科學就是這樣,可重複性,可預見性。”
此時汪淼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你說這麼多,你想表達的是什麼?
而此時,丁儀的臉色就開始陰沉了下來,在亂糟糟的頭髮之下,是佈滿血絲的雙眼,原本屬於科學家的理性,在這一刻似乎就變得弱了。
這是第一次給他近景的鏡頭。
讓人們看得到王川君的演技。
能看出,他那理性混雜其中的眼神就像要支撐不住了一樣。
彷彿見到了鬼。
見到了對他的世界觀來說,最爲恐怖的存在一樣。
王川君的演技是在線的,又或者說他的演技應該是十分厲害的。
深深的代入,信服
“我們剛剛用了五次,5次球都是進洞的,這是常理,這是規律,這是我們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最真實的道理,最真實的規律。”
“那麼你想象一下,第一次,黑球進洞了。”
“第二次,黑球,他就走偏了一點點。”
“第三次,黑球飛到了天上去。”
“第四次,黑球像一個受驚的麻雀一樣,它飛來飛去。”
丁儀就笑着指着房間的角落,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話,卻又透露着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
“第五次,這個檯球就像脫離了萬有引力一樣,它擊穿樓頂,然後咻的一下,飛到了蒼茫宇宙上,不見蹤影!”
在你的認知裡。
五次球都進洞是理所當然。
但這五次,就變成了現如今的模樣。
是的,這就是楊冬生前做過的最後一次粒子對撞實驗的結果。
在大型對撞機裡,兩顆粒子就呈現出了這樣的姿態。
所以這意味着什麼呢。
這就意味着。
這個世界癲了呀!
“這個世界癲了啊!!!”
世界的癲狂無言訴說。
所有在觀劇的人,都是一片寂靜與驚呆。
倪海邵和潘東海甚至久久的不能回味過來。
看着劇裡面的汪淼,因爲這一次的對話,彷彿產生的幻覺。
當物理學不存在之後,當這個世界陷入了癲狂之後,引力消失,重力消失,顛三倒四。
不可名狀。
汪淼一時間就陷入到了這種不可名狀的癲狂之中。
雙眼通紅。
隨着陷入癲狂的還有.潘東海,他此時就感到了莫大的,不可名狀的恐懼。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又怎麼樣?
當你的科研成果,當你爲之心血所付出的一切,從源頭告訴你,這就是錯誤的。
一切都是隨機的,不可確定的。
你的理想毫無意義,你的工作必然就不會有結果。
瘋了。
難怪這些研究基礎物理的科學家們要陷入癲狂,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那留在這個瘋狂的世界也沒有意義。
不如毀滅。
毀滅自己。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想象力?”
劉山河此時就驚呆了,他之前的想法也和張大鬍子他們差不多,覺得李雲可能缺乏經驗,導致的想象力有點匱乏。
但目前來看就大錯特錯。
這爆炸的想象力哪裡算得上匱乏。
將物理學不存在這個概念,用真實的畫面去呈現,藉着檯球桌來表達,粒子之間的碰撞,不再擁有規律。
混亂替代秩序。
理性不復存在,天哪,這是多麼恐怖的世界。
此時劉山河就後知後覺得看得到。
眼前的三體。
他確確實實,就是硬科幻。
而且還是。
一個普通人都能看得懂的硬科幻。
不必用虛無飄渺的生造詞彙,用一些似是而非的高大上概念去告訴觀衆真假虛妄。
簡單明瞭的道理。
一樣的能夠做到。
檯球桌上。
兩顆檯球。
竟然就是這個季度最科幻的體現。
厲害。
這無與倫比鬼神般的想象力,就真的厲害。
真的讓人不得不去歎服,這個李雲還真的有點厲害。
旁邊的張大鬍子他們,互相對視一眼也都看到了對方的震驚。
無需要花裡胡哨的特效,簡簡單單的表達,竟然就完整呈現了劇本的張力。
原來科幻,居然真的能夠用這麼簡單的方式去表現。
我們拿着的這些經費,都他媽喂到狗肚子裡了。
“你如果不跟我說的話,我可能都不會相信這個現象是真的。”
陸正光此時看着三體的熱度,就有點懷疑人生似的不可思議。
此時此刻的三體。
已經逆流而上,熱度直逼西部世界,這個當時用上了提前播映的盤外招的作品。
而這一次的三體。
就有一個很神奇的現象。
一個完全違背常理的現象,這個現象,大概就是在於三體討好的觀衆。
他針對的人。
一般來說受衆之間有着文化差異,性別差異,年齡差異,他們所能接收的信息,就大爲不同。
但其實,這些差異,對於作品的導向差別還是很大的。
比如三體這部電視,陸正光一開始覺得,他就應該像大部分的電視劇一樣,有着清晰準確的受衆。
這一點裡面是明白的,就像上個月的隱秘的角落,他也有着清晰明澈的受衆,很明確的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觀衆纔會看。
受衆在許多時候是沒有辦法重迭。
這是一個常理,一個就貌似很難顛覆的道理。
就算是如同西部世界這樣的作品,它也是有着清晰且準確的受衆。
西部世界,針對的就是年輕人這個羣體,觀衆的羣像和超級英雄的特效大片,重迭程度是非常的高。
但眼前的三體他矛盾就矛盾在。
他的受衆就很奇怪。
陽春白雪,要求諸多的科幻協會,這羣人是出了名的難伺候,就算是劉山河拍衛斯理的時候,也只把他們當成第二的服務備選,沒有說很認真的去思考他們的需求。
因爲他們確實是有點難伺候。
但眼前卻發生了一個詭異的情況。
三體在民間的呼聲很高。
互聯網上的討論熱度就能夠可見一斑,這些人就不是什麼所謂的精英團體,他們就是隨處可見的普羅大衆。
但科幻協會他們同樣呼聲不小,至少就陸正光所接觸的圈子來看,他們貌似也有許多人在追着這部電視劇.從第2集開始,就欲罷不能的追着。
貌似。
《三體》。
就集合了一切神作應有的要素。
無論是號稱高端的觀衆,或者說下里巴人,都能夠從中得到自己的觀影體驗。
這纔是最厲害的地方。
“看來我的這個乖孫.他這一次的成績會去到一個很可怕的地步。”
一個全年齡向的。
從高中生到社會精英,他們所有人都.在追着看的作品。
“你似乎對此就早在意料之中。”
此時在華影的公司內部,王晨就看着氣定神閒的謝清雅。
彷彿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無論是如今的人氣,收視率,還是在各大領域的討論度,都在預料的範圍之內。
這也是讓王晨感到不解的地方。
這個李雲他真的這麼妖孽?
一部劇本,可以讓不同世界的受衆都爲此傾倒。
可以說這一次一月份的檔期,衛斯理已經沒有了上桌的資格。
現在就是三體和西部世界的戰爭。
誰是龍。
誰是蛇。
龍蛇混鬥,勝出的那位就是龍。
是,真龍!
“是啊,早有預料之中嗎?”
此時的謝清雅沉吟片刻後說道:“其實並沒有呢。”
她去探班的時候,就沒看到這一段。
也不理解那種震撼。
現在她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看得非常的明白。
這飛揚的恐怖想象力,真的是人能想出來的嗎?
不對,不僅僅是想象力,想象力這種東西許多人都有,但大部分人的想象力都是荒誕的,沒有邏輯的,沒有立足之地的,而李雲的想象力,他最厲害的點就在於。
他立足於現實世界的知識之上。
坦白說,以目前三體表現的情況來看,沒有強力的知識功底,是不可能寫出這樣的劇本來的。
而李雲作爲演員最大的黑點。
又或者說目前,最多人糾結的地方,那就是李雲,他的紙面學歷是不高的。
甚至一些可惡的人,會用文盲來稱呼李雲。
都知道李雲,衆所周知的是,李雲當年是被時代楷模所拋棄,是他拋妻棄子的行爲,導致只有李雲一個人在泥濘之中成長。
一路走來。
都是依靠着一個人。
無論是作爲演員,作爲編劇,作爲導演,都是一步一步的,憑藉着自己。
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的。
誰能知道這裡面有多少艱辛呢?
得多麼強大的毅力。
還有多麼妖孽的天賦。
還能在這種環境下自學這麼多的知識,並且宣泄自己的才華呢。
謝清雅此時就有點心疼李雲。
這麼多年以來。
她是第一次,那麼心疼的一個人。
此時謝清雅收起自己的情緒。
她緩緩的說道。
“如果你覺得現在就是這部電視劇的極限,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西部世界最引以爲傲的,不就是那龐大的視覺奇觀嗎?那用無比美鈔堆積出來的,刺激視覺系統的東西。”
對此王晨就不置可否。
到了現在他已經有點認命了,就是再怎麼樣也不得不承認,李雲真的看起來貌似沒讀到書的傢伙,他在科幻領域的才華就堪稱驚豔,甚至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如果說讓王晨承認一個人的才華,是令人恐懼的話,那麼這個人就有且只有李雲一個人。
什麼張謀子,什麼呂海石,什麼李沫都。
他們也許厲害,甚至可以稱霸一整個題材,傲世羣雄,統治一方。
也許驚豔,但絕對不會讓人感到恐懼。
而李雲就讓王晨感到了恐懼。
感到了一種無比的害怕。
可以做到四兩撥千斤。
厲害,是真厲害。
但是。
四兩也僅僅只是撥動千斤而已,如果我是萬噸巨輪呢?
如果我的西部世界還能製造更多更恐怖的視覺奇觀呢?到時候你又該如何是好了。
是的。
王晨就知道接下來的西部世界。
有更高更強的視覺奇觀,呈現世界觀的所有色彩,強大的視覺奇觀.那是西部世界城市之外的呈現,在這個充滿殺戮與慾望的主題樂園之外的未來世界。
一個貧富差距極致化的朋克地方。
如果那一個視覺奇觀,都沒辦法勝的話,那王晨.心服口服。
但那不可能。
此時王晨就讓所有的宣發資源和團隊,去炒作這一幕,將所有人給吸引過來。
讓他們看看。
什麼叫做他媽的科幻。
此時李雲在精神迷亂的世界裡遨遊。
沉溺其中,暢快不凡。
而此時,隨着汪淼和史強,進入了三體的遊戲裡,李雲也進入了遊戲之中。
沉溺進了幻境中的幻境裡。
汪淼和史強分不清我是我。
李雲也分不清。
我,李雲?三體人?三體世界?現實世界?還是在三體的遊戲世界裡?
混亂。
裡面的精神就在這混亂之中清醒。
“沉浸在幻境中的幻境裡,他媽的,感覺我的病又變得更嚴重了”此時此刻的李雲興奮的搖頭,分不清自我與人格,分不清世界的真假,真實與虛妄之間。
自己的病越重。
在劇本中的世界就越清晰,這些劇中人就越真實。
有時候李雲也在想着。
自己這病就算好不了也挺好的,沉溺在這幻想的世界裡伴隨着想象力的飛揚。
嗨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