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她萬般無奈地低聲回答, 他的口氣哪是給她選擇啊?她可記得上次她拒絕脫衣,結果被霸王硬上弓的事。在強權面前,她向來經不起考驗。
不想再重複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錯誤, 但又不能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脫衣解帶, 她唯有將被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 然後在薄被底下解開衣帶。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說:“你以爲我一直來都是瞎子嗎?”
說完, 轉身走去外室。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花翎聞言僵在那裡,好一會兒腦子才恢復運轉。
雖然一直隱約感覺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但是他沒有說破, 也從來沒有以女人的身份看待她,所以她寧願鴕鳥地相信他還不知道, 所以一直以來還在他面前笨拙地掩飾自己的女兒身份。而他早就知道了, 卻一直不點破。看自己絞盡腦汁卻又錯漏百出的演出, 一定覺得很好笑吧?所以,有時他擺着一副千年冰山的面孔, 實際上內裡早已笑得肚痛了。真腹黑啊!
被點破了秘密,花翎一直懸着的心反而放鬆下來。他知道了卻一直沒有說,這說明他也默許了在軍營裡她這個特殊的存在。因而,她有一種找到同盟軍的感覺。
她摸了摸後背最疼的地方,不得不將束胸布也一併解下來。但也多虧這幾層布, 她的背應該沒有那麼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對外面喊:“我好了……將軍……請進來吧!”
馮非寒走進來, 看見她仍舊用被子裹着自己, 但衣物已放在牀的內側。
“將軍, 麻煩你……幫我擰一下……那條溼手巾,我想……先擦擦身。”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讓自己的臉皮更厚一些,一副豁出去的姿態。但仍無法控制自己的羞意,雙頰火辣辣地燒起來。
馮非寒從盆裡撈起手巾,擰乾遞給她,看見她從被子裡伸出一截雪白的手臂,連忙轉身背對她。
她無限感激地接過手巾,先擦了擦臉和脖子,然後纔開始擦拭自己的上身,至於褲子,她是打死也不敢脫的了。
清理完畢,她舉起手巾叫道:“將軍……我可以了!”
馮非寒迴轉身,看着她,沒有立刻接過手巾。順着他的目光,她低頭看見自己胳膊和一邊肩膀都露在外面,被暗紅花的被子一襯托,顯得無比的光滑白皙,常年長袖捂着,美白效果真是驚人。
花翎連忙往被裡縮了縮,馮非寒也接過了手巾,默默無言地將手巾在盆裡洗了洗,又遞給花翎:“你再擦擦吧。”
於是花翎將自己再擦洗了一遍,心裡滿是尷尬。她確定馮非寒對自己是沒有興趣的,因爲如果有興趣,在他們在雲城外的小村同牀共枕的那天晚上他就將自己吃幹抹淨了,還用等到現在?
話說鳳凰“非梧桐不止,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馮大將軍他出身天潢貴胄,有天人之姿,又驚才絕豔,實乃貨真價實的鳳凰一隻,而自己平凡堪比腳底沙,普通猶如路邊草,所以哪怕這個軍營裡只有她這一個女人,他也不會拿她來將就一下的,這一點她很放心。如果不放心,也應該是不放心她,她不是常被他的美色所誘麼?
待她擦洗完畢,該上藥了,她將被子蓋住自己□□的上身,面朝裡背對着牀外。然後,她感覺到他坐到牀沿時牀榻的凹陷,似乎還可以感覺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
不知爲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花翎也不敢出聲詢問,只是感到自己的心跳愈發地激烈起來,身上也沁出了一層薄汗。
又過了片刻,終於她感覺到被子被輕輕地掀起,自己光裸的背露在三月微涼的空氣裡。她聽到他發出一聲輕微的抽氣聲,然後是他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還好聖虎已經死了!”
涼涼的藥膏搽在她的後背上時,她又忍不住輕輕顫慄了一下,皮膚上又不可遏止地產生了粒粒雞皮疙瘩,只是這次他再沒有出言嘲笑她。
他十分專注地爲她擦藥,一聲不吭。當涼涼的藥膏在他的搓揉下變得溫暖起來,她的雞皮疙瘩也就漸漸地消退了。
可能怕用力搓揉會觸動她的內傷,他的手放得很輕,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拂過她的後背。她感覺到微微的痛,又感覺到他手掌溫溫的暖,以及夾雜着的一絲絲細細的麻。
後來,他撫摸的區域漸漸地擴大,幾乎整個背部都觸摸到了,甚至他的手掌還在她腰際的凹槽出停留了一會兒。花翎心裡直嘀咕,這藥膏要搽得這麼開的嗎?但也不敢出聲質疑。如果擔心馮非寒乘機吃她嫩豆腐,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終於,聽到他長舒一口氣說:“好了,擦完了。”還爲她拉好被子蓋好。
花翎於是將一顆一直懸着的心給放下來了。
“謝謝……將軍。”
“你……好好睡吧。”他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然後她聽見他收拾東西的聲音,接着牀前的燈籠被移走了。
待他走後,花翎纔敢轉過身來。如今最後一層窗戶紙被捅破了,以後他們該如何相處呢?戰爭結束,他又打算如何處置自己呢……她陷入了深深的憂愁中。
花翎在牀上躺了三天,才被允許去房間外的小客廳坐坐。那幾天,大多時候都是小石頭來陪伴她,有小石頭那張吱喳不停的嘴,她倒不怎麼感到寂寞無聊,只是腰睡得發酸。他彷彿是《今日一線》的記者,上午向她彙報炸了鍋的夜香池的修復工程進展情況,下午就告訴她誰誰誰聽說雲城妓館裡的姑娘特火辣,打算晚膳後去一探究竟。
馮非寒上午是不見人影的,但午膳後,他往往會在小客廳裡處理一些公文。這不合規矩。花翎想是他害怕自己一個人會容易泄露身份,所以纔來看着她。
晚上依然是他來幫她擦身上藥,想想軍中只有他和劉大夫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他沒有理由叫一個老頭來幫她做這些事。這幾天天氣似乎變得更熱了,上完藥,她身上又是一身汗了,馮非寒也是額上滿是汗水。
第四天,她得到允許,躺在小客廳一角的軟榻上看馮非寒處理公文。窗外春光明媚,一樹桃花正燦爛地開着,有幾支桃花還直伸到窗前。花色不是一般的粉紅,而是一種紫紅。如果粉紅是二八少女,那紫紅就是四六熟女,別有一種妖嬈風姿。
午後斜斜的陽光照着她的半截身子,她慵懶地躺在那裡,像是一隻在曬太陽的貓咪。轉頭看看案几坐後批公文的馮非寒,不由得感嘆:他真是人比花嬌啊!的確比窗外的桃花更能吸引她的視線,那漆黑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微抿的脣,優美的頸……花翎再一次匆忙地轉過頭,天哪,只這樣看看她腦海裡又出現不純潔的畫面了,現在她似乎特別容易被他誘惑,即使他什麼也沒做。以前她怎麼會覺得陪着他辦公無聊呢?現在她可是百看不厭啊,光是看着他發呆她也可以過一個下午了。難道和這樣的人間極品相處久了,自己也變成了顏控?討厭啊,自己在現代還一直爲自己仁愛待人、有教無類而自豪呢。
一支桃花落在她懷裡,她擡頭一看,不知何時他已經走了過來。
“這桃花就這麼好看?我看你看得都流口水了。”他輕嘲。
“呃?”她連忙摸了摸嘴角,害怕自己真的看他看得流口水了。
他站在窗前看着她,身影顯得特別高大挺拔,遮住了窗外射進來陽光。花翎迎着他背後的有些刺眼的陽光,看不真切他藏在陰影裡的面孔,但卻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融融,似窗外的明媚春光。
似乎有什麼在空氣中流動,暗暗傳遞。
“咚咚”兩聲敲門聲打斷了這逢魔時刻。
“進來!”馮非寒走回案几前。
楊書君推門進來,一臉的喜悅,看見躺在角落裡的花翎以及身上的那支桃花,臉色微變,但轉向馮非寒的瞬間又轉爲興奮喜悅。
“將軍,寧遠將軍王將軍來信了!”
“嗯,王將軍怎麼說?”馮非寒平靜地說,但花翎可以從他舒展的脣線上得知他現在是很高興的。她也是最近才發現這個秘密:他雙脣緊抿時表示他心情不佳,而他脣線舒展成一條直線時表示他心情頗佳。原來他並不是一直都只有冷若冰霜一種表情,只是他的表情變化很小,一般人不能察覺而已。
“王將軍說,濱城已在他們掌握之中!從雲城潰逃而回的柔然殘兵也全部殲滅!”楊書君興奮得臉上發光。
“唔,王將軍真不愧是老將,一點就通。”馮非寒翻着信箋滿意地說。
“那也全靠將軍的神機妙算啊!”楊書君看着馮非寒一臉的崇拜,彷彿少女看着自己心儀的男子,“如果不是將軍在打算攻打雲城之初就想好了這一步棋,叫駐守惠合城的王將軍駐兵邊界,等濱城前來雲城救援時乘虛進攻,他們怎麼能如此容易攻下濱城?”
“但王將軍選擇雷雲谷來做埋伏,也是很聰明的做法啊!”
“如果不是將軍提醒他要在濱城守軍回師途中埋伏,他能想到這一點嗎?”
“書君,王將軍一生戎馬,精忠報國,經驗老到,我們不可如此輕視。”馮非寒輕聲訓斥。
“是,將軍教訓得是,我有些忘形了。”楊書君低頭拱手。
花翎靜靜地聽着他們交談,沒有插話,以免又和楊書君發生衝突,現在她可沒有精力和他鬥氣。
想不到柔然人精心安排的子母城就這樣被馮非寒的一石二鳥的計策一舉拿下,她不禁暗歎,這就是所謂的算無遺策吧?花翎望着馮非寒,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和楊書君一樣,都是滿臉的崇拜。唉,最近感覺自己是越來越多花癡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