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鬥氣

“沒有,那些湯早就涼了。”她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

“那你弟弟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他擡頭望了望小石頭,小石頭立刻羞愧地低下頭。

“他啊,太會招人了。有個漂亮的小姑娘看上了他,但他不但不理睬她,還朝人家瞪眼大吼,把小姑娘給惹哭了,這小姑娘又有一個高大威猛的哥,就給不識好歹的小石頭一頓好打,他就變成這樣了。”

馮非寒滿臉詫異:“真的?”

“真的。”馮大將軍,你的手下猛將不是與敵人殊死搏鬥後負傷而歸,而是因兒女私情爭風斗毆所傷而回,是不是很失望?

如果他知道自己曾想要逃跑,不知會不會製造一張“黑冰”臉?花翎想想就害怕,還好自己的跑路計劃一切都還是想法,並沒有任何促進此計劃的實際行動,也沒有任何實在的證據可以被抓。爲此,她不由得暗自慶幸。

但她又忍不住想,如果她跑路成功,就此消失了,人們誤以爲她被柔然人殺死,他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是什麼表情?他心裡會不會有一絲難過?想到這裡,她覺得心裡很悶。她搖搖頭,讓自己擺脫這奇怪的感覺。

“相公~”她笑得有些諂媚,無視內心對自己的鄙視,“最近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知道嗎?”

“哦,是什麼事?”馮非寒口氣愉悅地和她對臺詞。

她快速地瞪了一眼正凶惡地盯着她的楊書君,哼,我就是要氣死你,現在我就是有權利這麼對你的大將軍,你不忿又奈我何?!權利不用,過期作廢。我就是要乘此機會討討債、氣氣你。

“嗯~”她笑得越發地甜蜜,“這些天相公你忘了叫管家給家用我,我買衣裳首飾用的都是自己的私房錢,現在你娘子我可快成窮光蛋了,你說該怎麼是好呢?”

“那回到家叫賬房補回你的損失可好?”他的心情似乎不錯。

“真的?”她要更保險的,“楊管家可會同意?”她望着楊書君,楊書君因爲還是遊方道士打扮不方便答話,但他的臉色已經黑得可以調墨寫字了。

“我都同意了,楊管家爲什麼不同意?”馮非寒望向楊書君,“你說是嗎?”

楊書君下顎抽搐,幾不可見地微微點了點頭。

“太好了!”花翎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權利果然是自己爭取的啊。

“但是娘子你居然藏有私房錢,是不是不太相信爲夫?”馮非寒對臺詞對上癮了,竟開始自由發揮?

“沒有,沒有,我怎麼會不相信相公你呢?我存私房錢不是爲了瞞你,而是爲了不時之需,你看現在不是派上用場了?我的錢還不是相公你的錢?我的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這不對嗎?”

“嗯,你的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說得對!”

“?”花翎睜大了眼看着他,他……他……他現在是怎麼了?被哪個過路鬼附身了嗎?竟如此熱衷地和她探討夫妻相處之道?

但他依然固我地詢問着,花翎只有繼續硬着頭皮和他對臺詞,小石頭也饒有興趣地聽着他們的談話,好一副夫良妻賢弟恭的畫面,長亭裡休息的路人都忍不住望多了幾眼,誰也沒有注意到,旁邊一位本來仙風道骨、飄然若仙的方士現在是一副內傷得吐血的表情。

他們聊啊聊啊,聊到花翎幾乎抓狂,有幾次差點要不顧僞裝叫出聲。這是不是老天在懲罰她?因爲她想不顧小石頭逃跑,所以派馮非寒來對她進行精神虐待?

終於,在申時,張立建趕回來了。花翎感激得熱淚盈眶,馬上跳起來撲向他。

“張護衛,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可等你很久了!”……我等你等得花兒也謝了,等得心兒也流血了。

張立建縱身下馬,抹了抹滿臉的熱汗。

“讓夫人和公子久等了,請恕罪。”

“張護衛,你回來得實在是太晚了,路上沒有出什麼事吧?”馮非寒也走上前。

“啓稟公子,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出了一點小意外耽擱了時辰。”張立建如是說。

“哦,那我就放心了。”馮非寒望了望天色,“現在我們必須啓程趕往下一個城鎮,否則今晚又沒有落腳點了。——張護衛,你還趕得上嗎?”

“沒問題,公子。”

“那就好!起行!”

他們一行人便飛馬趕往下一個城鎮,但奔馳到一處河灘時,馮非寒命令他們下馬。他們讓馬匹圍着一片草甸吃草,人就圍坐在草叢中低聲交談。

“現在你們都說說你們在雲城內探得的情況吧!”馮非寒吩咐。

“我負責的是西門,西門發生了一件大事,不知道爲什麼,自從負責清理夜香池的莊老漢淹死在池中後,陸續有將近十人死在了池裡和附近。現在城西是瀰漫着一股惡臭,原本住城西的百姓都紛紛搬離。因爲夜香池距離城門很近,大約是五十步路左右,城門處的守衛也是極少,我數了一下,只有十二人,而南大門有上百人。”

“有這麼奇異的事?”馮非寒面露詫異,微微蹙眉,“那些人是因爲什麼而死?”

“城中的百姓傳言,是有什麼妖魔鬼怪在獲取獻祭。”花翎說。

“我在城中也聽說此事了,城裡的百姓可是聞之色變啊。”張立建也說。

“‘子不語怪、力、亂、神’,你覺得他們究竟是因爲什麼而死?”馮非寒望着花翎。

“我覺得他們是中毒而死,我在接近西門時,覺得胸悶頭疼異常,應該是夜香池裡散發的氣味有毒。”花翎想想當時的情形,不禁爲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嗯……”馮非寒轉向小石頭,“石磊,你呢?”

“我……我看見的東門很正常,”小石頭有些緊張地說,“守衛大約有八十人左右,東門出入的人並不是很多,遠遠比不上南門。”

“將軍,我入城後四處走走後,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特異之處,除了西門那件事。雲城的守衛似乎有恃無恐,守城的士兵雖然明顯增加了,但對過往旅客的盤查並不是很嚴格。這和我們預想他們應是草木皆兵的情況相差太遠。所以後來,我按照楊校尉教我的方法找來了幾個線人。發現這和濱城的守軍大有關係。這濱城是進入柔然的第二道城防,距離雲城兩百多裡。一個月之前,濱城的守軍由原來的兩千人,突然增加到八千人。因爲將軍放言要柔然歸還幾城,他們在邊境增兵是必然的,但卻不是大量增兵雲城……”

“竟是如此奇怪?大量增兵的不是雲城,而是濱城……”楊書君喃喃自語着,打斷了張立建的敘述。

馮非寒用眼睛示意張立建繼續,他便接着說:“我也是奇怪這一點,所以又詢問了幾個線人,終於一個在將軍府當值的線人說,這一個月來,每隔一日,將軍午後都會收到一隻信鴿,然後再放飛一隻信鴿,誰也不知到信鴿帶來的是什麼消息。這將軍開始收放信鴿的時間和濱城增兵的時間是一樣的,但是什麼重要的軍情,需要如此頻繁地用信鴿傳遞消息?”

“你怎麼看?”馮非寒看着楊書君。

“卑職覺得這雲城和濱城既有可能是結成了子母城。”楊書君還捋了捋自己那綹假山羊鬍子。切,扮酷!花翎內心鄙視道。

“什麼叫子母城?”小石頭勤學好問。

“就是雲城是子,濱城是母,你若想打人兒子,就要小心被他阿媽知道了,否則你還沒打成兒子,他阿媽就趕來將你痛打一頓了。”花翎循循善誘。

“啊?”

“咦?”

幾個男人都一臉驚訝地望着花翎,花翎得意洋洋地望向楊書君,哼,你不是門上寫“活”的曹操,我也不是高傲短命的楊修,你玩什麼拋書包遊戲啊,我偏讓你沒得玩,氣死你,氣死你!

“那你猜,他們信鴿往來傳遞的是什麼消息?”

馮非寒正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眼光打量着她,眼神太閃亮,看得她心裡一陣哆嗦:做人要低調啊,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但現在已是騎虎難下。

“他們傳遞的消息就是‘平安’二字,只要信鴿準時到達,就意味着雲城無恙,否則則反之。”

“如果只是要報平安,何須日日都報?在我軍來攻雲城之時,派人前去濱城求救即可。”楊書君說。

還想考我?花翎決定玩他一下。

“嗯……至於這個嗎……”她一副被難倒了的表情,馮非寒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僞裝,楊書君則臉色明朗起來,他張開口正想說什麼,花翎突然大聲說:

“因爲人會被殺,鳥會被射,習慣不會變!”

看着楊書君立刻晴轉多雲的臉,花翎在心底狂笑三聲:哈,哈,哈!太爽了!

“嗯,所以柔然人是挖好了陷阱來等我們跳。既然他們如此精心佈置,我們不好好地跟他們玩一場,豈不浪費?”

馮非寒緩緩說,望了望遠處暮靄沉沉下的城鎮又說:“在進入城鎮前,我們都恢復本來面貌吧,現在太麻煩,到城裡才換反而令人側目,反正伍鎮已經是我魏國管轄之地了。”

又要在野外寬衣解帶?這樣很容易看光光的。花翎愁眉苦臉地環視四周,希望可以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