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夜襲

深夜,在同袍們此起彼伏的鼾聲合奏曲裡,花翎猶豫着是不是要溜出去洗個澡——今天流的汗可不少,但我總覺得今夜似乎會有什麼事發生。

會是什麼事呢?大將軍不是說這幾日軍中無事嗎?但他這幾天的舉動就整個地透露着不正常。不操兵,來溜冰,不是很有問題?

還是不要去了,免得出亂子,睡吧。她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驚醒,發現是緊急集合的號角響了。

手慌腳忙地穿戴好,拿好武器,衝出營帳,只見營裡是一片兵慌馬亂的樣子。

擡頭望望點將臺,那個高大的身影正靜靜地立在上面,一身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閃耀着銀光。她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

望望其他士兵也是如此,看見大將軍都立刻安靜下來。大軍很快在點將臺前集結好。

“今日溜冰比賽小組第一輪比賽勝出的出列。”平靜的聲音清晰地傳來,他們依言出列。

“你們有半柱香的時間去去拿好溜冰鞋和自己擅長的武器,到時再到這裡集合。”

“遵命!”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士兵已在點將臺前集結好了。

我們這些人要去幹什麼呢?去偷襲敵人嗎?隊伍中的她暗暗揣測。

“剛纔出列的隨我出發,其餘的留守營地,加強巡邏,嚴陣以待隨時侯命!”

“出發!”

一聲令下,他們就浩浩湯湯地跟隨着那個銀白色的身影奔向河邊。這時花翎才注意到一輪不太飽滿的月亮掛在半空中,現在應該是晚上兩三點的時候吧。

一到河邊,前面就傳來穿上溜冰鞋全速前進的命令。

於是他們就在結了冰的寬闊的河道上飛馳起來,隊伍像一條巨龍在蜿蜒潛行,不時閃耀的銀光是隨身攜帶的武器映着冰冷的月光。

相比曲折崎嶇的山道,河流的距離大大縮短了,估計只有七八里路。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就遠遠地看見一座城池,城牆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出一片青黑。這大概就是彭陽縣城了。

前面又傳來噤聲的命令。接着士兵們都將溜冰鞋拋在河岸上,進入一片森林。銜枚而行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們已經可以將彭陽縣城的城牆看得一清二楚了,還依稀可以看見城樓上正在不停打瞌睡的守衛。

花翎和一些士兵潛伏在樹林裡,但看到先遣隊已如鬼魅一般左突右閃地靜悄悄地潛到城牆根。接着有幾人如展翅的大鳥一般躍上了城樓。花翎不禁咋了咋舌——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啊,高人啊。

思之未定,城門竟然慢慢打開了。魏軍一涌而入。

戰鬥開始了,但他們的敵人大多還處於睡夢中,所以還沒來得及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魏軍的刀已經冰涼地架在他們脖子上了。

不到半個時辰,柔然的士兵已差不多都集中在他們平時操練的校場,個個雙手被反縛在背後。魏軍則手握武器在旁邊戒備着。

正喧鬧着,就見大將軍銀白色的身影從轉角行了過來,銀色的鎧甲在月色中一動一動地閃耀着光芒。

突然,花翎眼角瞥到一絲銀光朝她的頭頂飛來,直撲大將軍的位置。她本能地往前衝,一躍身,揚起手中的大刀一揮——她沒學過接暗器,但羽毛球打得很不錯,用大刀當球拍將它擋回去不就行了?

這真是太傻太天真。

暗器來得迅猛無比,被她的大刀一擋,方向偏了,但仍凌厲地朝她疾飛而來,“噗”地一聲,肩胛一陣巨痛,她發現原來利器入肉的聲音也是那麼響亮的,這真是讓人痛苦的事實。

她眼前光線一暗,不由得跌到在地,第二、第三支箭也在瞬間從啊耳邊呼嘯而過,但她已無能爲力了。

預料中的驚呼果然出現了,但不是背後,而是對面的屋頂,屋頂上還滾落一個白色身影,衣裳單薄,似只穿着貼身衣物。

一個寬大的懷抱擁住了她,擡頭一雙清澈的眼睛撞進眼簾,接着身體被騰空抱起。

“不——”

“你的傷口需要處理。” 他腳步沒有一絲的停滯,邊走邊吩咐,“清點俘虜人數,全部關押起來,不夠就改造幾間房來用。速速送消息回大營,讓他們迅速拔營來此。”

大將軍抱着她穿過幾條迴廊後,踢開一間房,將她放在一張牀上。

“讓劉大夫前來處理傷口。”他低聲吩咐。

“是!”馬上有士兵領命離去。

花翎此時纔有機會觀察一下房間,挺大的,大約四十平米,傢俱很少,只是牆上一副大大的羊皮地圖十分顯眼。原來應該也是主帥的房間。

“嚯”地一聲,她的注意力被拉回,只見大將軍正拿着他那把應削鐵如泥的寶劍。

“幹——幹什麼?”她不由得變了臉色,他拔出劍來肯定不是象傳說中的庸醫削掉外面的箭竿了事,那爲了什麼?刮骨療毒?她的冷汗冒了出來。——我不是關公啊~ ~

“我的傷口不癢也不麻——箭應該沒有毒吧?”她極力找回一點理智。

“誰和你說傷口不麻不癢就是沒毒?”他冷哼,拿着劍朝她走來。

“我——”電視上不都是這麼說的嗎?她以前又沒中過毒,怎麼知道是咋回事?

“剛纔那麼英勇,現在卻害怕了?”他輕蔑地瞟了她一眼。

她的怒火“騰”地一聲冒起來了,好歹她是爲了救他,他沒有一聲謝謝就算了,竟還對她這個救命恩人冷嘲熱諷的?

“現在我知道自己是不自量力了,下次我一定閃得遠遠的,好讓大將軍你清楚展示你空手接飛箭的絕技!”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自不量力?我從未見過有誰像你那樣笨的,怎麼接暗器的?你當那把單刀是盾牌嗎?都不會閃避!”

他手指拈起她肩上的棉衣,她痛得瑟縮了一下。

“忍着別動!”

這是自然的條件反射,你叫我如何控制?花翎心裡腹誹。但也只有一手緊抓牀沿,一手緊攥棉被。難道真要刮骨療傷?她可是超級怕痛的,擱在戰爭年代,也絕對做不了劉胡蘭、江姐。

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拎起傷口邊的衣物,細心地用劍割開來,露出傷口四周的肌膚。還好厚厚的棉衣擋了一下,箭頭入肉並不太深。

他舒了一口氣,坐在牀沿,手穩住箭頭。此時她才發現,他額上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在火光照耀之下閃閃發亮。

“放心吧!箭上沒毒,傷口也不深,等一下劉大夫幫你取出箭頭,上點藥就沒事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劉大夫拿着醫藥包進來了,瞄了一眼她的傷口,便從裡面摸出一把薄薄的小刀來並朝她走來。

“欸,劉大夫,你能不能先將小刀在火把的火苗上烤一下,然後用乾淨的布擦乾淨,再來給我挖箭頭?”他那麼隨便摸出來的一把刀,萬一沒消毒怎麼辦?傷口感染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劉大夫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憤怒地盯着花翎。花翎知道自己這麼說是對他的醫術權威的嚴重挑釁,但她也無法跟他解釋爲什麼要這樣做,所以她只是堅定地望着他,表示絕不退讓。

“就照他說的做吧!”大將軍淡淡地開口,打斷她和劉大夫的對峙。

當劉大夫用高溫消毒過的小刀開始切割她的傷口時,她忍不住痛叫一聲,雙手一伸,緊緊地掐住了大將軍的手。原來電視不是做假的,那麼大個人坐在你身邊,抓得最順手的就是他的雙手了。——是你送上門的,痛也是你自找的!

他也不避開,眼底還有一抹奇異的神色。她無暇細想,一陣劇烈的疼痛又襲來。

麻藥呀,麻藥呀,我要麻藥呀!嗚嗚,痛死我了!關公肯定患有思覺失調症,或沒有痛覺,否則怎麼可以右手刮骨,左手下棋?

她心底哀號,五官扭成了一團,冷汗涔涔,牙齒被咬得“格格”作響,但雙脣卻抿得緊緊的,以免自己呼爹喊娘地痛呼出聲。真是丟臉丟到古代了,尤其面前還有這麼一個大帥哥,還好他不是她的心上人,否則她非羞得一頭撞死不可!

“啊——”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塞到了她的口中,一看原來是一個被角。電視裡不都是男主角拿自己的手給女主角咬的嗎?她哀怨地看着那張清俊的面孔,她果然不是女主的命!

那個劉大夫下手怎麼會那麼重?好歹他也知道她是女人,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到像是和她有仇,趁機報復。不是說傷口不深嗎?怎麼鼓搗了這麼一陣都還沒有將那個該死的箭頭□□?

“噝”,伴隨着一次前所未有的巨痛,箭頭被拔了出來。她放開緊掐着大將軍的雙手,看見他手腕上有幾個深深的指甲痕,不由得朝他“嘿嘿”地笑了笑。他不置可否地撇開了目光。

“很幸運,箭頭插在骨頭縫隙的肉裡,未傷及骨頭,上點藥,很快就會好了。”劉大夫一邊往傷口上撒藥一邊說。

原來還是幸運呀,看不出劉大夫原來也這麼有阿Q精神。劉大夫收拾了東西走了出去。

“你今晚就在這裡休息。”大將軍盯着牆上的地圖說。

“那怎麼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叫人多不安。

“我今晚還有很多事,用不上這張牀。”他望也不望她一眼,收拾了些東西頭也不回地和劉大夫出去了。

他對她這位救命恩人也太冷淡了吧?起碼也也要斟杯茶以表謝意呀,現在她可是渴得要死。望着緊閉的房門,她認命地閉上眼睛去約周公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