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班時分。
在一番複雜地操作之後,技術隊終於將錢雙雙手機裡兩段視頻,完好無損地提了出來。
第一段是錢雙雙錄製的自己的獨白。
視頻中,即將走向生命盡頭的錢雙雙神色憔悴,眼眸中生無可戀,充滿了絕望,全無半點對生活的嚮往。
“人間本不值得,活着的從不是我。”
錢雙雙第一句話,說的便是她在11月1號發在朋友圈裡的那條動態。
“我對這個世界已充滿絕望,絕望到每多活一天都是無比痛苦的折磨,死亡並非是個體的痛苦,於我而言,更像是命運的解脫。
一切憐憫我的人請不要悲傷,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我的選擇是我長久的嚮往,所以請不要爲我傷心與難過。
爸爸、媽媽,女兒不孝,並非是這世界沒有溫暖,只是女兒感受到的全是冷漠。
女兒走了,走的很遠很遠,你們找不到我的時候,要記得我已迴歸,就蜷縮在我房間的被窩裡……”
會議室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靜靜地看着幕布上不斷播放的畫面,呼吸似乎都要屏住了。
肖然苦澀地微微搖頭,他想不明白,錢雙雙爲什麼會這樣偏執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就因爲戀愛觀念偏離世俗?就因爲在這座城市裡遭人非議?
這些都不是自戕的理由啊,觀念偏離並非是活不下去,大不了換個地方重新生活。
生命中總有坎坷,多少人不都挺過來了嗎?
想到錢雙雙那還在賓館裡悲痛地等待消息的父母,如果他們得知自己的女兒是自殺,不知道會是何等的絕望。
第二段視頻是錢雙雙錄製的屏幕,其中是她與叢凝視頻通話的畫面。
視頻中,叢凝是坐在其宿舍的牀上,聽聞錢雙雙撐不下去了,當晚就要自我結束時,叢凝的神色也比較傷痛。
錢雙雙和叢凝說了聲抱歉,還說不能按照約定一同離開,她要先走一步,叢凝擦了擦眼淚,說‘放心,我很快就跟上你’。
然後兩人又說了些私密話。
最後,當晚10點52分。
錢雙雙抽出刀具,毅然決然地刺進了自己的咽喉裡,隨後刀刃拔出,鮮血噴涌,嘴角凝起最後一抹微笑,倒在地上,生命消逝……
看到錢雙雙如此模樣地逝去,叢凝面色蒼白,坐在牀上不停地發抖,睜着空洞地眼睛,靜靜地注視着錢雙雙屋內逐漸擴撒的血跡。
直到11點09分,叢凝的室友敲門,叢凝才匆忙關閉了視頻通話。
於是視頻中便只餘下錢雙雙屋內的場景,直到凌晨1點17分,手機沒電自動關機,畫面結束……
“唉……”
視頻看完,會議室內沉寂了許久,最後不知是誰一聲長嘆,方纔打破這沉悶的氣氛。
“抓緊時間整理資料,匯成檔案移交檢察院。”
雷大隊站起身道:“李毅去找劉副局籤拘留證,另外通知翟飛的家屬。還有明天早上,帶翟飛去幾處現場進行指認。”
“雷大隊,那個叢凝呢,是否也要拘留?”
邵勇跟上問道:“她這個不好認定啊,沒有教唆、沒有誘騙,單純相約自殺,而且錢雙雙那一刀下去,屬於救治也無法阻止死亡發生。”
雷大隊思索一陣,拍板道:“先找人看着吧,她也是有自殺傾向的,防止她尋短見,具體怎麼處置,交檢方評判吧。”
“行。”
……
第二天,週五。
天氣依舊是陰沉沉的,空氣中充斥着初入冬季的蕭瑟氣息。
從看守所將翟飛提到長橋公園,在周邊羣衆的圍觀之下,翟飛再次還原了他當晚的具體行爲操作。
肖然與一衆同事站在外圍,嚴密注視着現場的情況。
將嫌疑人從具有比較完備安全設施的看守所,帶到缺乏安全設施的涉案地點,操作上其實是具有較大的安全隱患的。
有的犯罪嫌疑人出於逃避法律責任追究的考慮,往往會在指認中尋找逃脫的機會,或者有想不開的趁機自尋短見。
這不僅不利於嫌疑人的人身安全,而且對警方人員的人身安全也會構成威脅,稍有不慎,就可能釀成重大事故,將辦案機關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
幸好長橋公園荒僻已久,周邊人流不多,而且翟飛並不是重案犯,身邊還有幾名同事對其近身監視,遇到突發情況的可能基本爲零。
周邊羣衆議論紛紛,一名拎着水壺的大爺踮起腳朝裡瞅了瞅,看向肖然道:“小夥子,這是破案啦?”
“肯定的啊,都在指認現場了。”
肖然還沒開口,旁邊一位大哥便回答道:“這地方……是前幾天那碎屍案破了?”
“對的。”
肖然隨口答道,但眼睛一直在觀察着周圍,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碎屍案?是15年前那個案子?”
拎着水壺的大爺頓時精神起來,隨即又搖了搖頭:“不像啊,兇手能這麼年輕?”
“不是當年的老案子,這是最近新出的,不過跟當年的案子差不多。”
那大哥與拎水壺的大爺搭上了話:“哎呀,又是一個小姑娘,那個慘吶,不過這次警察挺厲害,一個星期沒到就把案子破了。”
“是呀,現在警察都挺不錯。”
拎水壺的大爺揹着手道:“現在社會也好了,像這樣的情況都少了,不像幾十年前,那些個人猖狂的,嚴打的時候都肆無忌憚。”
“對對,那時候我剛上初中,啥人都有。”
這大哥點着頭,看了看走走停停的翟飛:“……你說這傢伙長的白白淨淨的,怎麼能幹出殺人碎屍這樣豬狗不如的事來?”
“他沒有殺人。”肖然冷不丁接了一句。
“沒殺人?”那中年大哥一頭霧水,好奇地湊了上來:“那是咋回事?沒殺人咋給碎屍了?”
“對不起,暫不能說,今天應該會發布警情通報,上面會有詳細說明。”
肖然平淡說道,隨即轉身,準備跟着衆人前往大禺路商場。
“肖然、李放放、張磊,你們先回去吧,那邊二隊已經安排好了,用不到那麼多人。”何曉麗走過來道。
肖然看了看李放放,李放放瞅了瞅張磊,張磊聳了聳肩膀,於是三人成了被留下的男人。
看着現場人羣散盡,張磊招呼道:“走吧,回去寫材料去。”
“別說材料,一說材料就頭大。”
李放放抓了抓頭髮,苦着臉朝四周看了看,感慨道:“這個案子算是結了。不過當年的席如香,還在這裡等着真相大白呢。”
肖然點了點頭,指着土坡上的樹林道:“當年的拋屍現場就在樹林裡面。”
“要不,上去看看?”張磊伸出手指點了點土坡。
“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