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雅聞聲,蹭的從胡牀上站起,“這賤婢!”
樑嫤卻擺了擺手,叫她稍安勿躁。
傅雅皺眉,側耳聽着外頭動靜。
卻不聞李玄意問詢之聲,只見他投在絹紗簾子上的身影略頓了頓,便繞過阿史那,向花廳走來。
李玄意身後跟着的小廝上前打起簾子。
李玄意彎身走了進來。
“聽聞你密友來訪,我猜就是傅家小姐!”
李玄意的聲音含着笑意。
傅雅緊蹙的眉頭還未鬆開,見面蹲身行禮,“景王安好。”
李玄意還禮道:“傅小姐好。”
見李玄意回來,傅雅便告辭離開。
樑嫤同李玄意一道回了正房,被打腫臉的阿史那已經退下了。
白薇和藿香臉上,都帶着比平日更多的笑意,連帶着給李玄意請安時,都沒有平日那般緊張。
“你今日怎的回來的這般早?”樑嫤被他擁着坐下,問道。
李玄意笑了笑,“忽然想你了,便回來看看你,咱們一個老朋友要回來了,等他回來,你要見見麼?”
“嗯?老朋友?”
“傅將軍,一起征戰沙場,一起抵禦外敵,戰場之上生死相交,這還不算老朋友麼?”李玄意笑道。
樑嫤點了點頭,“如此說來,真是老朋友了,剛從傅雅那裡得到消息。”
“夫人已經知道了?虧得我還專程趕回來告訴你,此事不易聲張,傅將軍是聖上秘密召回的。”李玄意低聲說道。
樑嫤點了點頭,笑着擡眼打量他。
李玄意被她看的不明所以,“夫人有什麼話要說?”
“你不問我麼?”
“問什麼?”李玄意更是莫名。
“那美婢被打成了豬頭臉,你不是瞧見了麼?也不多問上一句?”樑嫤挑着眉梢,一雙杏眼笑得彎彎看着他。
李玄意拉下臉來,伸手到樑嫤身上呵癢,“夫人這醋味真是越來越大了!對自己的夫君這般沒信心,是不是該罰?”
樑嫤怕癢,笑倒在他懷裡。
李玄意的吻溫柔的落在她臉頰上額頭上,兩人笑鬧之間,他一直護着她的肚子,生怕兩人不小心碰到。
不知是樑嫤一直呆在內宅的緣故,還是聖上的保密工作做得好。
傅將軍一直到人已經進了京城,他被聖上召回的消息纔在京城裡傳開。
衆人紛紛猜測聖上突然召回傅將軍用意的時候,已經有人先下手爲強的請了媒人,前往傅將軍家中提親了。
寧王府請的媒人和魏王請的媒人,前往傅將軍家中也就前後腳的功夫。
剛應付完這個,那個便來了。
傅雅年紀已經不小,她這年紀還沒定下親事的着實不多。但傅家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孩子,年幼時候又在邊疆長大。傅將軍夫人說,她都沒好好疼過這個女兒,如今女兒好不容易回到她身邊,她得好好心疼女兒,便是留的大一些,能讓她在孃家多生活幾年也是挺好。
這便將她的親事一直擱置着沒談。
有傅將軍在這兒站着,傅雅就是再拖上兩年,也不怕沒有人上門提親。
難得的是,從她剛回京那
會兒和魏王打了一架之後,魏王竟癡心等了她這好幾年的時光。
魏王妃的位置一直給她留着,只待傅將軍夫人鬆口。
如今傅將軍回來,這機會,他怎麼也不可能錯過。
樑嫤坐在一株碩大樹冠伸展出很遠的合歡樹的樹蔭裡,翻着傅雅寫給她的信。
一旁的白薇往高几上擺着茶點,小食。藿香在一旁蹲坐着煎茶。
茶香混合着合歡花甜膩的香氣,實在太過悠然了。
只除了傅雅的信裡透出無盡的相思,無奈和痛苦以外,今兒這天朗氣清的天還是十分完美的。
傅雅在信中跟她訴苦道,傅將軍拒絕了魏王,也沒同意寧王。只說是算命先生說了,她不宜早婚,她如今這年紀還算早麼?那媒人也是能說會道的,說不能早婚也沒什麼,先定下親是來,等幾年再完婚也是可以的。且對傅雅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傅雅能等,那適齡的好男兒可不等人。
但不管媒人多麼能說會道,多麼舌燦蓮花。傅將軍都沒吐口,愣是將人打發走了。
她委婉的在她阿爹面前提了提自己的心思,轉臉就被她娘以她需得好好學女紅爲由,關進了繡樓裡,不得出來。
如今她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了。
從幾頁信箋之上就不難看出傅雅的心酸無奈。
樑嫤笑着將信箋放回信封,遞給白薇,讓她收着。
“王爺回來了麼?”
白薇搖了搖頭,“婢子不知,婢子讓人去問問?”
樑嫤搖了搖頭,“不知道就算了,不急。”
她懶洋洋的在合歡樹下的躺椅上坐了,這躺椅是她懷孕以後才畫了圖讓將人制作出的,取材南方的大竹子,這古代匠人心靈手巧,她圖樣畫的不怎麼具體形象,匠人卻是做的十分合乎她的心意。
於大周,這般大大咧咧的躺在躺椅上,莫說女子,就是男子爲之,都十分不雅。
不過她懷了孕了,又是在自己家中,李玄意告訴她,無需在意那些虛的,一定要怎麼舒服怎麼來!
嗅着甜膩膩的花香,看着頭頂盛開的合歡花恍如一團團粉色的雲彩,嗅着藿香煎茶的香氣,品着精緻可口的點心,舒舒服服的臥在躺椅上,人生還能更享受麼?
李玄意回來的時候便瞧見這幅美人酣睡圖。
他朝正要行禮的白薇和藿香比了禁聲的手勢,擺手讓她們退走。
自己輕手輕腳的來到樑嫤身邊,拽過她手中絲帕,讓柔軟的絲帕有一下,沒一下的從她臉上拂過。
“唔……癢!”樑嫤拿手一揮,米糊的睜開眼來。
便見李玄意一張俊臉在她眼前放大,一個溫柔的吻落在她額頭,接着是眼睛,臉頰,鼻尖,然後是脣……
他細細的吻着,直到兩人都有些動情的喘着氣,他才起身,笑看着樑嫤,“夜裡睡得那麼早,怎麼白日還困?”
明媚的陽光,被合歡樹的枝椏樹葉剪裁的細碎,斑斑的落在他頭上,衣袍上。明明暗暗,分外的好看。
“孕婦都是嗜睡的,你坐下,我有事情問你。”樑嫤起身,拍了拍躺椅道。
李玄意往躺椅上坐了,擡手將樑嫤擁入懷中,“什麼事?”
樑嫤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枕着他的肩頭道:“如今朝中形勢如何?聖上的心意定了麼?他老人家究竟是喜歡嫡出的太子,還是仁義頗得文人讚譽的寧王?”
李玄意笑了笑,“怎麼,你如今在家不是安心養胎,倒是操心起國事來了?我看如今仁濟堂的事情他們都不怎麼敢拿到你面前來讓你操心了,你倒操心起更大的事兒了?”
樑嫤笑了笑,“我纔不操心國事呢!在家有你,孃家有義父操心,我不過是問問而已。你就告訴我嘛!”
李玄意嘴角的笑收斂了幾分,“現下,舉起不定的大臣們也都在猜測聖上的意思。可聖上又怎麼能讓旁人輕易看出他的心意?立嫡長乃是祖訓,太子又無大的過犯,支持寧王的人雖然不少,但也只是和太子勢均力敵。倘若能讓揣摩聖上心意的人都歸攏與寧王,寧王倒是可以勝券在握了。”
“就是如果聖上能流露出對寧王更中意的樣子,便是寧王勝算更大?”樑嫤皺眉道,“太子還不算德行有虧麼?我記得當初江東瘟疫猖獗之時,要封鎖江東,任江東百姓自生自滅的人就是太子吧?這般自私無情,漠視百姓性命,那不是一個兩個人啊,那是江東數萬萬人啊!這都不算過犯,什麼叫過犯?”
李玄意摸了摸她的發,“那畢竟只是太子的想法而已,並沒有形成事實不是?看來夫人是很支持寧王的?”
樑嫤直起身看了看他的表情,“沒有,只是討厭太子而已。至於支持寧王……唔,我得先給傅雅回信,讓她稍安勿躁,傅將軍不肯應下婚事,也是爲她好。免得站錯了隊,將來追悔莫及。”
李玄意笑了笑,低聲道:“我爲夫人研磨去!”
他笑着將她抱起,往內院小書房而去。
天氣越來越熱,衣衫越來越單薄。
樑嫤養胎養的也愈發圓潤起來,以前尖尖的下巴,如今都成鴨蛋形了。
小腹在單薄的衣衫下,再也擋不住的聳了起來。
現在除了每日在抄手遊廊的涼陰裡,走上兩圈以外,樑嫤更有了新的活動。
那便是每日上午爲腹中的孩子誦讀《千字文》、《昔時賢文》等書。每日下午更要招來樂姬彈琴,讓阿史那隨琴聲而舞。白薇等人不解,她解釋說,是給腹中孩子的胎教。孩子雖然在腹中,但這個時候已經對母腹之外的聲音有了反應。
她就發現,自己給腹中孩子讀書的時候,孩子會十分的安靜,像是在細細聆聽一般。
如果她哪日起得晚了,或是早飯用的晚了,未能在平日裡讀書的時辰及時開始讀書,腹中的孩子就會躁動不安,時不時的還會往她肚皮上踹上一腳,或是打上一拳。動作大的時候,隔着單薄的衣服,都能看到肚皮在動。
只要她一開始讀書,腹中孩子聽到她的聲音便會很快的安靜下來,不在鬧騰。
這讓樑嫤自己都覺得神奇,生命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
午睡之後,樂姬奏樂之,阿史那跳舞之時,她能感受到肚子裡那小東西十分的興奮,隔着單薄的布料,總是能看到肚皮被頂的動來動去,像是肚子裡那小東西也在跟着音樂跳舞一般。
沒有嫁人,更沒生過孩子的白薇和藿香都十分驚奇,只覺匪夷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