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陳一凡等人來到奈何橋頭。
奈何橋邊,爲鬼魂們分發孟婆湯的仍是那個美得驚心動魄的妙齡女子,忘憂。
看來孟婆還未回來,陳一凡從此路過,察覺到那邊投來的目光,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對忘憂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這也是他在地府中,爲數不多認識的一個人。
忘憂本是見何事如此大陣仗,好奇探視,與陳一凡對視剎那,連忙垂眸。
“喂!孟婆,來碗湯!你這不敬業啊,我都等半天了!”此次,正排在忘憂這裡的,卻是個二十五六的愣頭青小子,一邊打望陳一凡那邊浩大的場景,一邊擼着袖子嚷嚷道。
“砰!”一聲悶響,忘憂拿着舀湯的大勺子擼起袖子,氣勢兇悍的一勺子敲在這鬼魂腦袋上,竟還敲出了實體一般的聲響。
“老孃不是孟婆!要我說多少遍?”
“快給老子喝了滾!”忘憂收回勺子,在咕嚕咕嚕冒着熱氣的湯鍋裡舀了一碗忘川河水般渾黃的湯猛然遞到二愣子鬼魂身前。
渾黃的湯水濺出少許,剛剛還咕嚕冒泡的湯,淌到忘憂白玉般的纖指上,她卻似毫無知覺。
火紅熾烈的指甲,引得那二愣子鬼魂呆呆看了數秒。
忘憂正又要發怒,那二愣子鬼魂接過碗,皺眉道:“爲什麼我看他們的都是大半碗,就我滿滿一碗?”
“少廢話!老孃看你不爽,給你多喝一點,投胎變個傻子,你有意見?快喝!”忘憂抱着胳膊,眼神不由得瞥着已經走上奈何橋的陳一凡的方向,一回頭,對那二愣子鬼魂吼道。
竟是……毫不隱瞞!
那二愣子鬼魂嚇得一愣一愣的,媽呀!這孟婆跟傳說裡的不一樣,怎麼這麼兇啊!
不等他說話,忘憂已然按着他的腦袋,直接一碗灌了下去。
或許真是劑量太大了,這鬼魂當時就五迷三道的,茫茫然跟着前邊兒的鬼魂走了。
看到忘憂這一手暴力灌湯,排在後面的鬼魂一句話不敢說,顫顫巍巍接過忘憂手裡遞過來的湯,乖乖喝了下去。
忘憂一邊給鬼魂們打湯,一邊不時望向橋頭。
陳一凡穿着人間的衣物,神色沉着,卻也不乏酆都大帝的威嚴,明明不夠高大的身軀,站在幾位閻王間,氣場卻一絲不遜,主次分明。
“丟!”陳一凡垂眸看着橋下流過的忘川河水,無數殘肢斷體的鬼魂在不斷的掙扎尖叫着。
忘川河上,其實有橋三座,三座橋有高有矮,矮的橋石板溼滑,無護欄,生前罪惡昭彰者走此橋,稍有不慎,直接被橋下惡鬼拉入河中。
這是地府對前來報道的鬼魂善惡的第一次篩選。
陳一凡他們在高的那一座,石橋頗爲精緻,還有護欄,陳一凡正站在橋邊,看着河中掙扎的惡鬼,讓鬼差們將幾個東瀛鬼投入河中。
看着河中那些隨着河水流走,不斷掙扎的惡鬼,一羣東瀛鬼都被嚇壞了,奮力掙扎着。
“不!你不能這樣,閻魔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我們不是東方地府的鬼,你們無權處置我們!”
“放我們離開!”
……
陳一凡扭頭看了一眼被鬼差抓着,走向忘川河的東瀛鬼們一眼。
“無權處置?你們是鬼,就註定了,歸我管轄!”陳一凡嘴角微揚,笑容中,卻帶着一絲不善。
渾身,卻是彷彿忽然出現了一些令人覺得由靈魂裡感到顫慄的寒氣。
對前世的他來說,接下酆都大帝的職位已經是委屈了,還丟給自己一個非完全體,一個爛攤子,若還是前世的他,怕是要直接去找天道算賬了。
誰叫自己掛了呢?我特麼忍!
“咚!”一聲清脆的水聲彷彿在耳邊響起,第一個東瀛鬼被丟入河中。
幾乎是他被丟入河中的瞬間,一大羣河中的惡鬼涌了過來。
即使在河中,每日受着含帶沙礫的河水沖刷,以及忘川河中特殊力量的腐蝕,日日月月、時時分分都承受着無盡的痛苦和折磨,他們還是本能的有着求生慾望。
吞噬其他鬼魂的魂體,可以讓他們多支撐些時日。
這也是爲何這河中大多數鬼魂都是斷體殘肢的原因,如果是正常被忘川河水沖刷消弭,是整個魂體都會漸漸淡化、消失,魂體的力量被河水帶走,返歸天地。
“饒了我!饒了我!我知道錯了!”
“求你,饒了我!”
剩下這些東瀛鬼見狀,終於叫囂不出來了,看向陳一凡哀求道。
“繼續扔!”陳一凡神色平靜,淡淡看着河下流過的忘川河水,無數惡鬼在河水中掙扎,被河水帶走。
在地府,或許是因爲神職的緣故,他的心情很難波動,看到這幅悽慘噁心的場景,竟也心緒平靜,無動於衷。
“咚!”
“咚!”
……
一連串的水聲響了起來,一個個東瀛鬼挨個被扔下河中。
一旁的戚萱薇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渾身都有些顫抖,是激動的。
她仍略顯稚嫩,但不難看出其嬌豔的臉龐上,不由露出一個微笑,笑着,卻是不由得流下兩行淚來。
如今,大仇得報,冤屈得解,可她已經……無法回到當初了。
還未綻放的花,就此凋謝,人間走一遭,她只經歷了苦難,還未經歷過任何人世的美好。
她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
雖說是要投胎了,可此時,這刻骨銘心的記憶仍在,又豈能釋懷?
豈能,不遺憾,不痛苦,不絕望?
所有東瀛鬼投完,陳一凡扭頭看向戚萱薇,竟覺心中一動,心生憐憫。
原來,倒也不是完全無法受情緒感染,只是對地獄一切悽慘、痛苦、殘忍……的景象免疫,仍也會爲人間至情而觸動。
陳一凡擡手,揉了揉這個小女鬼的腦袋,牽起她的手,往孟婆的涼亭走去。
發現那個原本立於橋上的威嚴少年,不知何時來到面前,正大舀一碗孟婆湯準備遞給面前排隊鬼魂的忘憂渾身一顫,放下手中的碗,盈盈一禮,低眉順目柔柔道:“見過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