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夢靈知道這二人來者不善,卻也不好不見,一面囑咐洛青去煮些新茶過來,一面自己迎了出去,見了夜辛同沐箏,她依着禮節略略的俯身笑道:“不知九公主同沐姑娘駕臨,夢靈失禮了。”一句話楚夢靈說得不卑不亢。
夜辛也不見理會楚夢靈的樣子,也沒有叫她起身的意思,而是兀自走了進去,擡眼四處打量着。
“這就是星月閣嗎?看着簡簡單單也不過如此。”夜辛有些不屑的評價着。
這時,楚夢靈依舊保持着行禮的姿勢,淺笑一應:“公主繆贊,星月閣怎麼也是東璃宮中一蜀,夢靈在此,自是要謝過殿下收留。”
楚夢靈話音剛落,夜辛猛然轉身,一手高擡重重的朝她臉上甩落一巴掌。一來楚夢靈一直保持着略略俯身的姿勢,二來誰也沒料到夜辛會突然這麼一手,隨之,楚夢靈重心不穩,接下夜辛這一巴掌後,整個人撲的摔在地上,正好撲在沐箏腳下。
這時,夜辛尖銳的聲音突然提高:“哪裡來的賤婢,如此不懂規矩,本公主未讓她說話,誰敢在此放肆!”說完,以盛氣凌人之勢藐視衆人。
楚夢靈這一下委實摔得不清,沒等她起身,沐箏悠悠的開口:“雖然我父親深得皇上之心,皇上同太子哥哥對我都十分寵愛,姑娘雖無位份,也無需給我行此大禮。”說着,一副主子恩賜奴婢的模樣將楚夢靈扶起。
楚夢靈起身立於一旁,心下冷笑,這倆小丫頭也未免太小看我楚夢靈了吧。
只見楚夢靈微微一笑,看了眼夜辛道:“紫霞謝過九公主賜教,紫霞恐是在辛月的郡主府待久了,卻是不知賤婢爲何,敢問一句,這賤婢罵的是何人?”
夜辛白過一眼:“賤婢我自然是罵你!”這時的沐箏聽出了不對勁,扯着夜辛的衣袖,卻不見夜辛有反應,倒是楚夢靈又開口笑着。
“噢?如此說來,賤婢卻是公主……紫霞領教了。”
夜辛聽了這話,終是反應過來,卻也一時吃癟,氣紅了臉。
同時,楚夢靈轉頭看着沐箏依舊淺淺一笑:“姑娘方纔客氣了,東璃辛月本屬友邦,夢靈小小的辛月郡主自然不好同姑娘太師幺女比作一二,恐叫外人錯看了東璃國,便是罪過了。”
楚夢靈幾句話雖沒有表明,沐箏已是聽出一二,她略笑:“郡主賜教箏兒感激,今公主身感不適,先行回去,改日再來拜訪。”沐箏一邊說,一邊扯着夜辛回去,而一向只欺負別人的夜辛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氣,一邊走一邊提聲好喊:“你這賤婢,本公主不會讓你好過的。”
卻見楚夢靈慢悠悠的跟上前幾步,笑着說:“公主好走,紫霞不識賤婢爲何,自不好相送。”
一番口舌,楚夢靈完勝。她坐着,一邊慢悠悠的喝着茶,一邊揉了揉略有腫起的右腮。這時,剛剛看到一切卻躲着不敢出來的洛青站在楚夢靈身邊開口:“姑娘今天得罪了九公主她二人,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
楚夢靈悠閒的喝了口茶,偶爾看過洛青一眼,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倍嘗。好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何必廢這些閒心,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洛青俯了俯身,“姑娘,奴婢幫你把藥上了吧,不然明日該更腫了。”
楚夢靈應下後,便是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楚夢靈正坐在桌子邊上,眼神透着窗外看着,偶爾無聊的發個呆。也不知道洛青昨晚給她上的是什麼藥,起牀後感覺右腮不再那麼刺辣辣的痛,照個鏡子也發現消腫了不少。
這時,洛青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說:“姑娘……陛下他……他過來了,說是看望你。”
楚夢靈自是知道經過昨天與九公主那麼一鬧,今天肯定是會有人來興師問罪的,可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居然還是東璃帝親自過來,看來,似乎小看了夜辛在東璃帝夜穆白心中的分量。索性,她本來過來東璃的目的之一就是查東璃帝或者會不會是自己的父親,本來還找不到藉口去謁見,這下倒也省事了。一邊想着,楚夢靈一邊隨意理了理裙襬,這時正好聽見小廝高喊“皇上駕到”。
意料中,夜辛和沐箏也陪着夜穆白過來,看來這位九公主是鐵了心不讓自己過消停日子。
楚夢靈上前,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禮,“民女楚夢靈,見過吾皇陛下。”畢恭畢敬也不卑不亢。
一直對楚夢靈這名字聽聞頗多的東璃帝其實早就想找個機會來看看,這位給辛月帶來榮耀也差點帶來滅亡的女子,且似乎還是東璃南海藍蒼三國各自最優秀的皇子爭奪的對象,卻奈何國務繁忙,基本沒有個時間和機會。當然,東璃帝也沒想到,他第一次來找楚夢靈,竟然是爲了給愛女出氣來的。其實夜辛是怎樣一個性子,夜穆白比誰都清楚,他並不認爲自己這個九公主會是平白被欺負的,他今天過來更多的是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可以把他家刁蠻任性的九丫頭氣成那副模樣,一想起昨兒夜辛來找自己的時候,哭得那模樣真真的是悲痛欲絕的。
見楚夢靈上迎行禮,夜穆白看了她一眼,沉沉的應了聲“平身”也沒有多說什麼,卻是幾分興致的上下將楚夢靈打量了一邊。
看着自己父皇沒有要處置楚夢靈的意思,一旁的夜辛自然不幹了,她撒嬌嘟嘴的拉扯搖晃着夜穆白的衣袖:“父皇!你忘了今天來幹什麼的嗎……”
被夜辛這麼一說,夜穆白連忙收回的目光,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子美得真的有點不真實,但那黛眉煙眸之間的清麗娟秀又好像哪裡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夜穆白一面想着,一面故作一副帝王的架子,擺着衣袖沉着步子走進了星月閣,然後給自己找了個正位,很自然的坐了上去,然後看着楚夢靈,慢悠悠的開口:“你就是楚夢靈?”
“是。”
“倒是個好模樣的姑娘。不過,孤王聽聞,昨日你似乎做了件,同這副好模樣極其不符的事,可有此事?”夜穆白無視自家女兒哀怨的神情,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不想讓人看出,他在偏袒自己的女兒。
聽着夜穆白的問話,楚夢靈倒不覺得如何,好想早就料想到了一樣,在她看來,自古帝王永遠都是有千萬張讓人摸不清如何的面具,所以她並不在乎夜穆白現在會如何。隨後,只見楚夢靈微微一笑,淺淺福身,然後看着夜穆白,“民女魯莽,還望陛下恕罪。敢問一句,何爲‘不符此模樣一事’,民女生性愚鈍,還勞陛下賜教。”
不想楚夢靈反將一問,夜穆白一時倒也不知如何應答,不過夜穆白終究是夜穆白,幾年穩坐帝位也不是白搭的,很快,他恢復了平常神色,接過宮女遞上的茶水,喝了口,然後笑着看着楚夢靈:“楚姑娘過謙了,一個可以在三國爭霸上完勝之人,豈是‘愚鈍’?楚姑娘如此妄自菲薄,豈非讓天下文人智者汗顏了?”
“陛下繆贊,民女何其敢當,倒是折煞了。”
見二人一來二去,自己父皇全然沒有處罰辦理楚夢靈的意思,一旁的夜辛終於按捺不住,提聲一揚:“你這大膽的賤婢,昨日辱罵本公主,今卻在此裝作無辜,好不輕賤!”
楚夢靈看着夜辛一眼,卻沒有說話,倒是聽夜穆白突然開口,眉目間隱隱几分不快:“丫頭,看來爲父平日是太過放縱你了,一點規矩都忘了嗎?”
“父皇……”夜辛沒料到夜穆白會突然反過來說自己,一時吃癟,惱得一臉通紅,狠狠的瞪着楚夢靈。
這時,楚夢靈對着夜穆白禮貌的福了福身,“回陛下,昨日公主同沐小姐來訪,民女感激不盡,期間公主提及‘賤婢’二字,民女不才,自在辛月郡主府上多日,卻仍不知,何人可屬‘賤婢’,蒙公主賜教,民女本欲多於公主虛心幾問,卻是沐小姐言之公主身子不適,意作先行,民女自不敢強留。且問陛下,如此可有不妥?”
幾句話,楚夢靈簡單的將昨日一事說了一遍,雖未明說,不過夜穆白早已聽出其中一二,他看向沐箏,只見沐箏依禮下拜,“回陛下,臣女不敢隱瞞,確有此事,且怪臣女未能照顧公主周全,望陛下責罰。”沐箏明知夜穆白已知整件事以夜辛挑釁爲始,卻又幾句話把所有罪責引到自己身上,不管是夜穆白還是夜辛,對她也只有好印象。不過楚夢靈清楚,其實昨日夜辛回來找自己麻煩,實際上是沐箏煽風點火拱上來的,自己如果真和夜擎宇在一起,於夜辛而言,不過是換個嫂子陪她,沒有本質的利益衝突,但同她沐箏卻是不同了。楚夢靈心中瞭然,卻也不作多言,靜候着夜穆白髮話。
“好了,你先起來吧。昨日一事,依孤王所見,不過是你們幾個女兒家口角上生了誤會,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今日也由孤王做主,你們三人全當不打不相識,日後各自好生擔待就是了。”夜穆白一面說,一面準備起身離開。
“好了,孤王也乏了,今剛下了朝就圍着你們三人這事,你們也各自散了吧。”夜穆白一句話,斷了夜辛所有的後路,她沒有藉口再留在這裡找楚夢靈麻煩了,本想讓父皇給自己出口氣,沒料到卻是這麼一個結局,夜辛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己的父皇,隨後一手拉上沐箏,氣呼呼的跑了出去。
這時,夜穆白站在楚夢靈身邊,笑道:“你這丫頭倒不簡單,來日孤王再來討教。”幾句話裡,顯然,夜穆白對楚夢靈印象還算不錯。雖然,沒能找到關於自己父親的直接線索,但至少給東璃帝留下了好印象,日後若想再問什麼也要容易得多了,隨後,楚夢靈也沒再多說什麼,恭恭敬敬的送夜穆白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