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失去了百里傾雲這張王牌,今日他們勢難有所作爲,何況合他們所有人之力也未必是宇文瀟的對手,秦莫忘朝衆人做了個“撤”的手勢。只聽刷刷幾聲輕響,所有黑衣人很快消失在前方的叢林中!
百里傾雲神色不動,微微一笑說道:“王爺,他們已經安全撤退,您不必擔心了。”
“你……”宇文瀟目露警覺,“你說什麼?我擔心?”
“您方纔故意放出迷還香的解藥,當我不知道?”百里傾雲調皮地笑了笑,“我本來也希望您放他們走,這樣豈不是正好?”
宇文瀟緊盯着百里傾雲的眼眸,片刻之後淡淡地說道:“回去再說。”
回到纖羽閣,宇文瀟和百里傾雲有志一同地選擇了隱瞞此事。月無淚已經急得發瘋,見百里傾雲平安回來,她才鬆了口氣,撲過來問道:“公主!您沒事吧?那些是什麼人啊?”
“他是……”
“傾雲!”
百里傾雲張口便要說實話,宇文瀟卻有所顧慮地阻止了她。月無淚見狀心中明瞭,忙點頭說道:“既然事關重大,奴婢不敢隨意打聽,公主,您與王爺說吧,奴婢先下去了。”
月無淚施禮退下,宇文瀟示意百里傾雲將門關起,這才輕聲問道:“傾雲,想必你也聽出那爲首的蒙面人就是那晚的刺客……”
“是,我知道。”百里傾雲點頭,“那麼,王爺知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不知道。”宇文瀟搖頭,眼睛一亮,“你知道?他都跟你說了?”
“嗯,”百里傾雲輕輕點頭,面有愧色,“爲首的男子,便是前朝皇后之兄秦樓風的兒子,秦莫忘!”
“什麼?秦樓風的兒子?那他不就是我……”宇文瀟聞言臉色大變,失聲驚呼,不得不一咬牙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他還跟你說了什麼?”
百里傾雲眉頭微皺,宇文瀟的反應令她有些奇怪,卻不及多問:“什麼都說了。先皇與我父皇之間的一切,父皇與安逸王府的淵源,秦莫忘夜入王府行刺的原因……”
宇文瀟臉上的神情登時變得有些奇怪,眸中的恨意卻始終隱隱約約,似已不願在百里傾雲面前流露:“都……告訴你了嗎?既然他們欲對你不利,你方纔爲何還要說他們不是壞人,不准我傷害他們?”
“若秦莫忘所言屬實,那他們自然不是壞人,壞的是父皇。”百里傾雲嘆了口氣,心下替五公主不值,“父皇不該做出那種禽獸不如之事……”
“噓!這話你也敢說?”宇文瀟神情猛的一鬆,竟像是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傾雲,皇上是你親生父親,你怎能這樣說他?”
“他本就做錯了,不管他是誰,錯了就是錯了,”百里傾雲搖頭,倒是公正得很,“不屬於他的東西他本就不該拿,即便暫時拿到了,早晚還要物歸原主,否則,天理何
在?”
宇文瀟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傾雲,你……你真的是這樣認爲的?照理說皇上是你的父親,你應該不由分說站在他那一邊……”
“錯,誰對,我站在誰那一邊,對事不對人。”百里傾雲一笑搖頭,說得雲淡風輕,或許是因爲百里曦照從來不是她父親的緣故,“真可惜,羣臣被極樂丸牽制,不敢爲秦樓風喊冤,這才導致……爲何要有極樂丸?君王治天下靠的應該是仁心仁政,而非毒藥……”
宇文瀟再次被震撼,幾乎已經不能言:“傾雲,你……你這話深得我心,我真不能相信,你居然是皇上的女兒!他那樣的人,怎會有你這般心地純良、悲天憫人的女兒?”
甚少聽到宇文瀟的誇讚,百里傾雲有些赧然,接着卻心中一動:“王爺的意思是說,對於當年的事情,你也知道內情?”
“我……”宇文瀟苦笑,“我若說不知道,你會信嗎?不過之前你不知情我倒是猜到了。畢竟那樣的事並不光彩,皇上必不會願意被自己的子女知道。”
百里傾雲瞭然地點頭,突然苦笑一聲說道:“我知道了。王爺之前冷淡我,只怕並不僅僅是因爲不願接受一個被強行配給的女人吧?最重要的原因是深知當年內情,因此不願與皇家結親,不願娶父皇的女兒,是不是?”
宇文瀟聞言,登時目露警覺,緊盯着百里傾雲的眼眸,似乎想看出她這話是試探還是詢問。然那雙眼眸清澈透明,如山泉般清冽,哪裡有半分敵意?
宇文瀟不由微笑,坦然點頭:“不錯。原先我不知你爲人,只當你與皇上一般心狠,因此不肯答應皇上賜婚。誰知如今我才知你心善純良,自然就……”
百里傾雲微笑不語,腦中卻急速地運轉着,很快將自嫁入安逸王府之中發生的一切與秦莫忘的講述聯繫了起來,一個完整的鏈條正在漸漸成型:“王爺,你之前放過行刺的人,又不肯追究下毒的人,今日更解了他們所中的迷還香,是否是因爲你也覺得他們並沒有做錯?”
“自然是。”宇文瀟點頭,“他們是爲前朝皇后和太子報仇而來,是先皇的忠義之士,豈能加以傷害?”
陡然想起秦莫忘說曲香暖出賣前朝太子和皇后之事,百里傾雲不由嘆口氣說道:“其實秦公子他們將罪過全部算在孃親頭上也不公平。試想當時情勢,父皇已是騎虎難下,無論如何都必須找出前朝太子才肯罷休。就算孃親不說,結局也不會改變,那又何苦再搭上安逸王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宇文瀟默然不語,片刻之後才深吸一口氣:“但太子畢竟是金鼎國未來之主,爲了保住太子,犧牲在所難免……”
“問題是即使犧牲也保不住。”百里傾雲搖頭表示不贊同,“那就不如保存實力,以圖來日。容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算太子不幸被父皇所害,那麼將來仍可選仁
德之主爲帝,豈不一樣造福於民?爲何一定要做無謂的犧牲?”
宇文瀟又被震撼,料不到百里傾雲一個女子,見識居然如此不凡!
然不等他說出什麼,便見百里傾雲眉頭一皺說道:“況且……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孃親她一身正氣,目光坦蕩蕩,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出賣太子之人。王爺,此事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宇文瀟心中又一跳,口中不動聲色:“能有什麼誤會?當年孃親脫口說出皇后與太子藏身之所是逼於無奈,亦是本能反應。她一介弱智女流,哪裡管得了許多國家大事?惟願自己的孩兒平安罷了……”
百里傾雲眉頭微皺,依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所以然,只得放棄:“王爺,當年孃親是爲了保住你,才……你可覺得有愧?”
“自然有愧。”宇文瀟這話顯然出自真心,否則他的目光不會變得那般沉痛,“我對不起那個爲我犧牲的孩子,我……這一生都欠他的。”
見他如此,百里傾雲心中反倒不忍,忙輕聲安慰道:“王爺不必如此!須知當年你尚未出生,根本沒有選擇和決定的權利,便是太子爲你而死,又與你何干?”
宇文瀟點頭:“多謝諒解,可我始終不能釋懷……傾雲,今日之事一定要保密,萬萬不可對任何人提及,尤其是皇上,否則所有被牽連之人性命難保,包括你我,知道嗎?”
“王爺放心,我自是曉得。”百里傾雲點頭,根本未打算跟百里曦照說,“只是秦莫忘此計不成,必定不會罷休,萬一他捲土重來……”
宇文瀟沉吟:“我會想辦法,此事你不必管了。只是秦莫忘既然盯上了你,那麼自此之後你須多加小心,無事不得外出,便是有事也記得要我陪同,記得了?”
“那……安寧堂怎麼辦?”百里傾云爲難之極,“王爺公務繁忙,怎能時時留在安寧堂?”
宇文瀟思索片刻,展演一笑:“這個容易,我便仿照佛堂的樣子,在安寧堂內裝上機關,將你保護起來便是。”
百里傾雲點頭,情不自禁地微笑:這種被在乎和被呵護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說做便做。第二日一早,宇文瀟便掛出牌子聲明安寧堂內部整修,停診半個月,安裝機關。百里傾雲哭笑不得:開這間安寧堂,還真是一波三折,歷盡磨難,每次總是開不了幾天便又出岔子。
宇文瀟親自在安寧堂指揮,百里傾雲便呆在纖羽閣與月無淚閒聊。月無淚雖與百里傾雲情同姐妹,平日裡親熱得很,但卻極懂的規矩。那日百里傾雲被劫走之後發生的事情她雖然想知道,卻從不開口詢問。
想到宇文瀟,百里傾雲自然想到了秦莫忘,接着又想到秦樓風,繼而想到冷少情,然後便是極樂丸……
眸子微微一閃,百里傾雲故意輕聲說道:“無淚,極樂丸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