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冠軍城?
那不是韓紹這個主人的封地嗎?
剛剛將不少注意力放在這烽臺之上的赫連彰,頓時愣住了。
可這個時候正在興頭上的赫連韜,卻是直接一口答應下來。
“主人放心!就算是我赫連部全族死絕,也必爲主人拿下冠軍城!”
赫連韜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沒去看自己父親一眼。
在他眼中,無論是赫連部,還是他這個父親,都不過是他搏得主人看重的籌碼。
只要主人想。
只要能讓自己離主人更近一步。
這些都不重要。
韓紹眯着眼睛看着這絲毫不掩飾自己野心的狼崽子。
轉而又看向一旁的赫連彰。
只見這廝臉色絳紫,眼神中盡是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
韓紹頓覺有趣。
眼神在這父子倆一陣流轉後,韓紹笑着對赫連韜道。
“你父親好像想殺你啊……”
迎着自己父親那彷彿要吃人的目光,赫連韜本能地畏懼了一下。
可隨後便坦然地笑起來。
“有主人在,父親他不敢。”
赫連韜說話間,神色隱隱有些得意。
“更何況父親現在只有我一個兒子了,他不會的。”
殺了他,他父親赫連彰可就絕後了。
聽到赫連韜這話,赫連彰的臉色越發青紫。
睜大了雙眼死死盯着自己的三子,彷彿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這還是他印象中那個乖巧聽話,性情怯弱的三子嗎?
剛剛勸自己屠滅一半部族時,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是爲了部族保存火種。
當時赫連彰信了。
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錯得離譜!
那些族人只是這小子在他主人面前邀功的本錢,甚至就連剩下的族人也是如此。
明白了這一點的赫連彰,真是恨不得殺了這個逆子!
可正如這逆子說的那樣,他做不到。
虎毒不食子!
他只有這一個兒子了。
想到當年那個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子,臨終前,對自己唯一的請求。
赫連彰終於頹然地散開殺意。
將目光望向身前神色玩味的韓紹,以近乎哀求的口氣道。
“赫連部願爲主人效命,只求主人憐惜我赫連族人的性命。”
聽聞這話,韓紹笑了。
揮手讓他起身,然後才道。
“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價值了。”
有價值的工具,纔有珍惜的意義。
廢物和垃圾,只能丟在垃圾場。
這個道理赫連彰自然是懂的。
於是晦暗着神色,撫胸叩首,作奴僕態道。
“主人的命令,就是赫連彰的意志。”
此刻的他也懶得去問,韓紹爲什麼要讓自己攻破冠軍城了。
反正問了也白問。
他要自己怎麼做,自己做了便是。
他現在只想等韓紹走後,好好跟自己這個僅剩的三子聊上一聊。
韓紹自然不會關心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
只要聽話,其他都無關緊要。
“本侯喜歡識時務的人。”
韓紹說着便道。
“行了,到時候會有人攜信物尋伱們,具體怎麼做,你們聽使者號令便是。”
“喏。”
等到赫連彰父子領命退下,韓紹今晚這臨時出行算是告一段落了。
順勢又交代了臺吉和那定風堡烽帥幾句後,便直接從這具蠻族奴兒身上抽回了神念。
幾乎與此同時。
冠軍城後衙書房中的韓紹,終於睜開了微闔的雙眼。
一直盡心盡責守衛在一邊的中行固見狀,頓時上前道。
“侯爺回來了?”
面對這句廢話,韓紹白了他一眼。
“嗯。”
實際上,剛剛韓紹一言不合,便遁出了神念,半天也沒有迴轉。
着實讓中行固擔心了好一陣子。
不過在看到韓紹嘴角勾起,似乎心情很是不錯的樣子。
中行固微微提上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畢竟眼下的他,將所有的希望和未來都押寶押在了韓紹身上。
要是韓紹出了什麼意外,他這輩子怕是再也沒有報仇的希望了。
而這老狗神色間的變化,自然全都落在了韓紹眼中。
在淡淡瞥了一眼中行固後,韓紹心中忽然有些古怪。
因爲他忽然意識到這上不得檯面的老東西,竟在不知不覺中隱隱混成了自己心腹的樣子。
心中這般腹誹着,韓紹倒也沒有太過糾結。
不得不說。
今晚這一趟臨時出行,意外之喜確實不少。
首先,未來城防營的問題,算是已經解決了。
那些烽堡戍卒底子不算差。
只要後續稍加調教一下,再給他們開點掛。
應該不會比鎮遼軍的城防營差。
想到這裡,韓紹忽然問道。
“對了,北固宗當時俘虜的那些外門弟子,現在在哪兒?”
當時破了北固宗之後,後面的事情都交給了李文靜的獬豸衛,韓紹就沒有多管了。
就連那兩千多北固宗外門弟子,也都交給了他們去安置。
這些天中行固在接手六扇門後,自然是知道這事的。
見韓紹問到這個,中行固趕忙迴應道。
“回侯爺,尚在定壤郡扣押。”
韓紹聞言,點頭表示知道了。
定壤郡原郡守、都尉都被他斬了,不少官員也被清洗過一遍。
李文靜那老狐狸自然不可能放過這種將一郡之地收入囊中的機會。
所以如今的定壤郡算是在自己人手中。
韓紹說道。
“過幾日,發文將人提過來吧。”
中行固領命。
“喏。”
“老奴明日就去安排,儘快把人帶過來。”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如今的冠軍城百廢待興。
這些俘虜又都是踏入武者門檻的修士,正是上好的苦力。
趁着侯爺那萬戶食邑戶口沒有到來之際,先調教一番。
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只是聽聞這話的韓紹,卻是搖頭道。
“等幾天吧。”
等幾天?
中行固一愣,有些沒明白韓紹的意思。
韓紹卻是笑道。
“這兩天本侯有事安排你去做。”
“等做完了之後,這冠軍城也就清淨了,到時候做事也方便一些。”
說着,便將接下來要讓中行固去做的事情,一一交代了一番。
聽到這些安排的中行固,睜大了雙眼。
他沒想到僅僅是今晚的這片刻工夫,韓紹竟然輕而易舉地解決了這兩大難題。
雖然這其中有着不少巧合,但韓紹這一手順勢而行、借力打力的手段,還是讓他感覺到了幾分震驚之情。
倒吸一口涼氣間。
中行固猛地生出一道古怪念頭。
‘莫不是這就是時來天地皆同力?’
天命所鍾,自然事事順心。
這讓中行固忽然回想起當初在草原上,‘看’到的那一閃而逝的短暫天機。
心神一陣激動、振奮。
可很快便沉了下來,帶着幾分猶疑道。
“侯爺,咱們這麼做……會不會有麻煩?”
能在這個時間回到城中的,無不是大族和宗門子弟。
要是一下子全部清理了,難免不會狗急跳牆。
甚至在朝堂上鬧出一些風波來。
畢竟正值當朝陛下甲子登極的年頭,再鬧出蠻狗破城的‘慘案’。
太康帝的面子不好看,那些朝臣也會藉機生事。
對此,韓紹卻是無所謂地擺擺手。
“怕什麼,做了便是。”
冠軍城雖然就是曾經的定北城,但意義是不同的。
定北城是朝廷的郡縣。 而冠軍城卻是韓紹這個徹侯的封地。
朝廷郡縣被破,是將整個朝廷的臉面放在地上踩。
封地則要好一些。
更何況太康帝登極的這些年,丟臉的事情又豈是一件兩件,想來他也該習慣了。
只要底子不丟,韓紹覺得太康帝也不會太在意。
“唔,差點忘了提醒赫連彰了,得讓他們將今晚的首級保存好,那些可都是本侯的軍功!”
韓紹說着,便對中行固吩咐一聲。
“你回頭去的時候,別忘了提醒他一下。”
中行固聞言,臉色古怪地應了下來。
可他還是有些擔心道。
“侯爺,就算是不用顧忌朝廷的問責……”
“那些大族和宗門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他們也拿侯爺沒辦法……”
“可要是他們以後都不來咱們冠軍城做生意,那該怎麼辦?”
曾經的定北城,之所以繁華、富庶。
主要還是因爲佔着個好位置,能跟北邊互通商用。
要是那些歸屬於大族和宗門的商隊,不來這裡了。
這冠軍城頂多也不過一個苦寒、貧瘠的普通邊城罷了。
到時候侯爺又拿什麼來養軍?
不得不說,中行固的顧慮是有幾分道理的。
只是韓紹聞言,卻是不以爲意。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
“天下壤壤,皆爲利往。”
韓紹咧嘴笑道。
“放心吧,他們會來的。”
雖然除了冠軍城,廊居城位置也同樣不錯。
但要是廊居城的方向,有一股強大到所有人都剿滅不掉的馬匪呢?
那他們也就只能到冠軍城來了。
除非他們真能捨棄整條通往幽北草原的商路。
當然,要是他們真能放棄。
那就更好不過了。
他韓某人正好可以拉上鎮遼城一起搞壟斷。
到時候賺得更多!
‘哼!什麼東西!敢在我的地盤,搞地頭蛇強壓過江龍的戲碼!真是不知所謂!’
韓紹心中冷哼。
今日入城時,那些大族和宗門中人沒來迎接自己。
驕傲慣了的他們,不但沒有學會怎麼低頭。
還在自己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他們想幹什麼?
想讓本侯跟他們低頭?
想讓本侯求着跟他們合作?
何其愚蠢!
韓紹只想藉着這個機會告訴他們,頭昂得那般高,並不會顯得他們高貴。
只會方便自己抽刀斬下他們的腦袋!
而一旁的中行固之前說那麼多,本就耗費了不少勇氣才說出口的。
見韓紹露出這般神色,頓時不敢說什麼了。
於是趕忙點頭應聲。
“喏!”
“老奴這就按着侯爺的意思去做。”
韓紹看着中行固這副膽戰心驚的模樣,難得對他露出幾分笑臉,說道。
“以後有什麼想法,不用藏着掖着,可以像今天這樣,直接跟本侯說。”
一人智窮。
對於上位者而言,善於納諫是一個很大的優點。
中行固這廝本事是有一些的。
能夠讓他幫自己查漏補缺,也算是不浪費這廝的能力。
面對韓紹這般充滿鼓勵意味的話,中行固愣了一下。
隨後心中頓時涌出一股難以抑制的暖流。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遙想當年在稷下學宮求學時,他就幻想過自己侍奉在主君面前,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模樣。
這麼多年下來,兜兜轉轉,甚至走了一段如今想來難以啓齒的彎路。
直至今日纔有種實現曾經夙願的感覺。
念頭倏忽轉過間,中行固甚至就連報仇的慾念都消解了許多。
有些恍惚的中行固,不自覺淚流滿面,重重叩首道。
“中行固,願爲侯爺效死!”
韓紹也不知道自己只是簡單一句話,爲什麼會給這老狗這麼大的刺激。
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陣,實在沒搞懂他在想什麼後,索性擺擺手道。
“行了,盡力就行,退下吧。”
“喏。”
中行固鄭重施了一禮,然後躬身退下。
隨着這廝的背影在書房中消失。
韓紹又翻了一陣書,見時辰不早了,便起身出了書房。
守在書房外的女侍,屈膝施禮道。
“侯爺,準備就寢嗎?”
韓紹打量了這女侍一眼。
見其模樣、身段都很不錯的樣子,順勢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叫什麼名字?”
女侍仰頭撞上韓紹的目光,面色瞬間暈紅。
“奴……奴名喚嬋兒。”
韓紹嗯了一聲,又問道。
“可有姓?”
女侍聲音微顫。
“奴姓雲。”
韓紹笑着隨口道。
“雲嬋?不錯,挺好聽。”
而後順勢放下挑在對方下頜的手,攆了攆指尖。
似笑非笑地看着對方。
直至將對方看得手腳發軟,心跳如鼓,才忽然道。
“引路吧。”
韓紹這話說得模糊。
沒說是前往虞夫人寢臥就寢。
還是……還是單獨尋一間……
粉面通紅的女侍,只感覺腦子裡混沌一片,渾渾噩噩地在前方引着路。
心中有惶恐,有緊張,更多的則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期待。
只是片刻之後,卻聽身後傳來一聲戲謔的笑聲。
“你引錯路了,念你也是初至此間,不熟路途。”
“下不爲例。”
……
寢臥之中。
沐浴之後的虞璇璣,洗去了一路風塵,整個人散發着清新嫵媚的氣息。
正支着腦袋,撥弄着眼前的紗燈,微微出着神。
之前在秘境中向來喜歡環抱的雪白玉兔,幾次蹦跳着要與她親近。
可每次都被其身邊縈繞的法力波動,生生阻隔在外。
不過它這般來回跳腳的模樣,終於還是成功引起了虞璇璣的注意。
虞璇璣投下目光,見它似乎要往自己身上湊。
本想伸手將它抱起,可想了想,還是歉意道。
“玉兒,不行哦,我剛剛沐浴過,不能抱你。”
玉兔長長耳朵抖動了一下,然後歪着腦袋看着虞璇璣。
那雙宛如紅寶石的眼眸眨了眨,似乎在疑惑洗澡跟抱它有什麼直接關係。
虞璇璣見狀,淺淺一笑,有些羞恥地小聲道。
“郎君待會兒應該會來就寢,你身上髒,郎君會不喜的。”
髒?
玉兔長長的耳朵,一個激靈瞬間直豎。
似乎在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當對上虞璇璣認真的眼神時,那對長長的兔耳漸漸耷拉了下來。
而後低垂着腦袋,磨了磨兔牙,怏怏走開。
呸!渣女!
剛走到門口,一隻大腳正好邁進門扉。
咚——
什麼東西?
韓紹低頭看一眼那一閃而逝的白影,這纔看着虞璇璣露出一抹歉意的笑意。
“抱歉,看你看得太入神,一時沒注意。”
正所謂,月下見君子,燈下觀美人。
古人誠不欺也。
聽到韓紹這話,再看他望着自己彷彿漸漸生出幾分溫度的眼神。
虞璇璣原本因爲出神,而習慣性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焦點,淺淺笑着迎上前去。
“郎君慣會哄人。”
說着,一面爲韓紹解下衣袍,讓他去沐浴清洗。
一面揮手闔上寢臥房門,將那團憤而衝來的白影關在了門外。
不關不行啊!
上次它以爲郎君是在欺負她,上來就要咬郎君。
虞璇璣已經被它嚇出幾分陰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