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羣的話全是傳銷份子的口頭禪,就差再講一講“撿金子”的故事了。
而這個年頭,又有誰接觸過這麼專業的洗腦套路啊?
更何況實實在在的鈔票就擺在眼前。
於是,他成功讓402宿舍大部分人面色和緩下來。
只唯有喬健這個認死理兒的人,依然不依不饒。
“話不是這麼說的,你這是詭辯。你真的不應該欺騙我們。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拿大家的錢去買了這些東西……”
卓羣不禁嘆氣一聲,再次強調。
“喬健,你是最先支持我的人。我知道你很生氣,我也很抱歉。”
“可你怎麼不明白?問題恰恰就在於你不信我的判斷。難道現在沒有好的結果嗎?難道我說話沒算話嗎?”
“如果你能改變你的想法,我們繼續這樣合作下去,未來只會更好……”
但偏偏他這手對喬健無用,喬健一針見血的直指他的軟肋。
“你沒辦法保證一直如此。你這分明就是在賭博,在拿大家的錢冒險。你難道還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嗎?倒要把責任推到我們的身上?”
卓羣別無他法,只能避重就輕,繼續用謊言作保。
“聽着,現在爭論誰對誰錯其實並不重要。關鍵是我能打包票一定賺錢,因爲我有內幕消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結果。難道眼前的事實還不能證明這一切嗎?”
喬健也徹底失去了耐性,重新瞪起了眼珠子。
“胡說!你簡直是胡說!你什麼也保證不了,你連自己的錯誤都不敢正視,我已經沒辦法再信任你了。”
卓羣實在感到頭疼了,他不願意再跟油鹽不進的喬健繼續打嘴仗了,索性開出了價碼。
“喬健,這個事到此爲止吧,好不好?咱們一會兒出去喝一杯,我會好好向你賠罪,而且我也會給你補償的。”
“乾脆這樣,等這筆買賣做完了。你借給我的錢,除了每個月的百分之十,我會如數照付之外,你的本金,我也會以雙倍奉還。怎麼樣?”
“哎,咱們屋所有人在內,我也不厚此薄彼。有一個算一個,大家都是一樣的。反正我有的賺,就算給大家額外分紅了。”
這話一說,屋裡頓時一片歡呼。
要知道,卓羣這兩個月早已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大方。
誰都沒少抽他的,吃他的,喝他的,整個402全跟着沾光。
而現在又開出了這麼具有誠意的補償,誰能不承他的情?
於是這時候大家紛紛開始勸架。
偏偏誰都沒想到,大家越向着卓羣,就愈加讓喬健失望和生氣。
喬健把胳膊一揮,尤爲惱怒的甩開拉他的人,怒氣沖天的喊了起來。
“你們怎麼都對錯不分了?難道就爲了這幾個錢?你們都這麼容易被收買了?”
“我就知道錯了就是錯了,欺騙就是欺騙。無論卓羣怎麼辯解,他也是騙子。”
“你們先把邏輯關係搞搞清楚好不好,卓羣嘴裡說得好聽,可他就是一個自私的人,這就是蓄意詐騙。是一場利用我們同學感情和信任的詐騙!”
“他的動機和結果,完全是兩回事。他是賺錢了,可如果他真的在乎我們,他根本不會這麼做!”
跟着喬健走到了門口,手指卓羣。
“卓羣,這事不能算完,因爲太嚴重了。”
“這不光是402的事兒,你已經把太多的同學牽扯進來了。”
“我不能讓你拿所有同學的生活費,再繼續這麼不靠譜的事兒。我勸你好好想想,該怎麼把錢還給大夥……”
說完,他一扭身走了,全然不顧大家拉他叫他,重重的摔上了門。
屋裡衆人則分外尷尬,一片死寂。
當天晚上,卓羣還是請客了。
可大家無不是意興索然。
飯吃得不愉快,酒也沒怎麼喝。
KTV當然更沒有去,都早早回來睡覺了。
但更讓人沒能想到的是,這件事到此可並沒有結束。
12月25日,事態直接朝着最糟糕的情況演變。
敢情根本就沒給大家說合的機會,一大早喬健就出宿舍了。
再等他回來的時候,他居然把教務處的人帶來了。
大家這才知道,喬健昨天臨走時扔下的威脅,竟然不是開玩笑。
僅僅過了一夜,他就選擇跟學校舉報了。
於是在402室友們的目瞪口呆中,卓羣如同犯人一樣被帶走了。
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更沒有人預料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
但毫無疑問的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是紙裡包不住火,絕對無法再隱瞞什麼了。
當然,卓羣比旁人更清楚,他犯下的錯誤性質是什麼樣的。
眼下需要面對的形勢,又有多麼惡劣。
這事兒的後果其實可大可小。
往好了說,是學校內部處理。
記大過、勸退、開除都有可能。
但往壞了說,恐怕就得把司法部門牽扯進來了。
弄不好,他就得因爲僞造基金合同一事,去門窗上鐵條的地方,和穿“老虎皮”的去解釋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所以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一條。
當前的首要之事,是無論怎麼樣,他都得先把錢還上纔好。
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平息不良後果,讓學校放心。
或許出於“家醜不可外揚”的心理,學校本着不擴大影響的考慮,會把事態降低級別。
所以他沒做任何辯解,只是痛心疾首的對教務主任做出懺悔的樣子。
說不該在同學中間拉投資,把世俗的金錢帶進了純潔的校園。
同時保證三天之內,會把一切欠款歸還補齊。
還真別說,後面的事兒果然如他所料。
就因爲他良好的認罪態度,學校真的把此事控制在了內部處理的範疇。
但前提就是他必須說到做到,在他承諾的限期內把錢先還上。
如此,他算是暫時鬆了一口氣。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背運竟然還沒走完。
就在聖誕節期間,伴隨這一場宛如警示的突降大雪,近乎狂熱的郵市大盤也突然轉向,向下開始調整。
而且這次調整幅度很大,很猛。
幾乎一夕之間,不少上漲較快的品種一下子跌去了百分之三十左右。
就像卓羣前期炒作的那幾張港澳小型張,從高點三百三四一下下挫到了二百三四。
整整跌去了一百塊啊。
就連他手裡的“田村卡”也莫名其妙跟着遭受重創。
“梅蘭芳”跌了八十,“豬卡”跌了五十。
至於這種行情出現回調的原因,其實倒不難弄清楚。
一方面是因爲漲得太快、太猛。
另外一方面的原因還在於這兩天,在郵市周邊,突然謠言四起。
什麼郵電部要加大新郵印量了,什麼上面對郵市過熱要行政干預了,什麼某某郵市要被封了。
一些媒體也開始發表一些不負責任的言論,如“集郵的性質被異化了”、“郵市成了第二股市了”、“有些人是爲了賺錢才集郵的”,等等。
要知道,人們對1991年的郵市被關、郵人被趕、郵票被沒收還記憶猶新。
人們當然擔心政策會變,變得人心惶惶。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高處不勝寒。
說真的,對於後市行情的變化,卓羣當然是完全具有信心的。
他一點恐懼症也沒有,心知這只是有一個被自己記憶忽略的小波動。
可關鍵是,調整的這檔口也太不是時候了。
這要賣出去,損失立竿見影啊。
而想到這一點,他自然也就更恨喬健的不講交情了。
因爲如果沒有喬健作梗,他反倒可以趁機多籌些錢,吃進補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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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外裡,簡直是虧到家了。
所以他最終琢磨來琢磨去,終於想到了一個勉強可以減少損失的辦法。
他決定舊事重提,主動去找許老闆賣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