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當無人機從天上飛過,我站在種滿果樹的山巒腳下看着遠處漫天農藥噴灑,心裡總算是解決了一塊心病。
以前,佤邦的百姓想要給果樹打點農藥可算是費了老鼻子勁了,不光得爬山,要是想每一顆樹頂端的果子都能均勻受藥,還得爬樹。
這回妥了,飛機,來回幾趟,就有漫天的農藥如同雨點般灑落下來,均勻的落在山體每一處,哪怕是有朝陰面未必能落下多少,大不了讓無人機調轉個方向也就是了。
“爺~”
“許爺!”
遠處,半布拉忙三火四的衝了過來,到我面前的時候,臉上已經滿是戒備了,那一刻,他站在我身側回頭看了一眼,說道:“爺,人帶來了。”
張文禾來了,人家是通過正規手續過來的,東撣邦那頭向佤邦提供了‘外交’手續之後,張文禾才坐着車從孟波邊境一路來到了邦康。
此刻我纔回身,正看見身旁擡頭看向天際的書生。
“你就是張文禾?”
張文禾點了點頭,眼睛卻始終落在了噴灑農藥的無人機身上。
我問道:“沒見過無人機啊?”
張文禾搖了搖頭:“我只是羨慕佤邦這根本不會間斷的網絡,孟波……呵呵……”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當我看見那臺無人機再次從遠端天際兜了個圈殺回來,順路將周遭路過的山頭都灑上農藥,這纔回應道:“你那意思,你是覺着我能贏阿德,贏在了背後那棵大樹上?”
我臉上剛要露出來不屑的表情,隨即馬上就改變了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改口說道:“我還真就贏在了那棵大樹上,怎麼着吧?”
我和他解釋什麼?
有什麼好解釋的?
對於如今的佤邦來說,贏在哪不行?你們覺着我贏在了那棵大樹身上,那就贏在了那棵大樹身上,子憑母貴,咱啃個老有什麼可丟人的?
總比連祖宗都不認了的人強吧?
張文禾這時候突然開口說道:“許先生,您贏在了身上沒有那股子‘世家’出身少爺們的‘傲氣’上,這一點,阿德估計這輩子也看不透。”
這時候,我又把撇過去的臉扭回來了。
原本,張文禾的到來,還真讓我沒覺着有什麼,甭管他是領了阿德的旨意過來商量停戰的,還是打算說點別的什麼,都不會讓我多看這個人哪怕一眼,可從他敢說出這句話的這一刻開始,我覺着這小子有點意思了。
“那你說說,我怎麼贏在了沒有傲氣上。”我在山林裡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了下去。
張文禾就站在原地,看着我說道:“你不是‘世家’出身,爲了往上爬受盡魔難,所以會低頭,敢低頭,而且知道只要低頭,就一定能換回來點什麼……”
我開始瞧不起他了。
“所以,你選擇了最容易低頭且不會給自己造成任何心理負擔的方向,你向自己的祖國低頭了。”
他又將我的看法改變了。
“我相信在勐能陷入萬難的時候,在你看着東撣邦宛如看着一個巨人揮舞着石斧朝你衝過來的時候,你肯定想過向無數人低頭,那時候哪怕緬政府向你拋來橄欖枝,你都會覺着終於來了一條大腿。”
“否則,你不會在勐能發出呼籲和平的聲明。”
“人吶,到了一定年紀,要是身體不好還碰上了點鬧心的事,就必定受盡世間冷眼,那時候別說低頭,下跪都得認,誰讓咱沒本事呢?”
“可誰又能知道,就是單單做到這一點,就能難倒無數英雄漢!”
“許先生不一樣,許先生不是項羽,心裡就不會有愧對江東父老的想法;更不是從小長在皇宮裡受帝王薰陶的朱由檢,一個普通老百姓又怎麼可能吊死在煤山呢?”
他蹲到了我面前,蹲下之後又覺着不太舒服,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盤着腿說道:“這纔將別人眼裡的劣勢轉化爲了優勢,使勐能、邦康在整個緬北脫穎而出。”
他說我心縫裡了。 我的驕傲,並不是出身,我的驕傲,恰恰是因爲自己沒出身!
“行,說的不錯,給你五分鐘時間,這回說說你爲什麼從東撣邦來邦康吧。”
張文禾坐在我邊上聽到這句話之後,眉毛一挑:“許先生,您這一路顛簸,奪勐能、下勐冒、守勐冒、打邦康可以說是舉步維艱,哪一步單拿出來,普通人都做不到,但,縱觀你在佤邦的這幾年,還是不夠完整。”
“想要成就‘全左’之功,起碼得拿回完整的疆土吧?”
“您也不希望有朝一日,史書上記錄您在邦康的功績時,寫上‘許銳鋒自勐能使,至邦康而終’吧?”
我立即伸出了一根食指,在張文禾面前晃悠的都出了殘影,說了個:“對!”
“半布拉!”
“給張文禾扣下,送黑獄交大佬彭湊牌搭子,另外告訴央榮點軍,咱即刻出兵,直撲孟波。”
“對外宣稱,張文禾投降佤邦了,將‘孟波’守軍軍備、守備圖都畫了出來,被我封……中軍司馬,隨軍出征。”
張文禾臉綠了!
眼珠子差點沒瞪冒出來。
我起身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假裝才發現張文禾的表情問道:“怎麼了你?”
張文禾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緩解過後,終於笑出了聲來:“呵呵呵呵,許先生,您這一手一定嚇唬過不少人。”
“那你就看看我到底是還不是嚇唬你……”
張文禾再次開口:“許先生,你已經不是勐能的許銳鋒了,哪怕是要和東撣邦一決生死,你也會堂堂正正的贏。”
“把我扣下,理由是什麼呢?我是拿着東撣邦正式文書,以外交方式來和您進行外交交涉的,你扣下了我,以後怎麼面對周遭的其他勢力?”
我聳了聳肩:“鄙人……人緣不太好,周圍這一左一右的,幾乎都讓我得罪光了。”
“許先生,那後世的名聲呢!”
我衝着他豎起了三根手指,然後扣回去一根。
“你總得聽聽我的來意吧?”
我又扣回去了一根,將這最後一根手指,放在了張文禾面前。
“我們願意用孟波、達邦以及佤邦全境的土地,換東撣邦領導人林閔賢迴歸,全許爺您佤邦復辟全功!”
我揮了揮手,山坡下一隊綠皮兵衝了上來,夾起了張文禾就往山下走,隨即,我衝着他的背影說道:“你他媽忘了咱們是死敵了吧?”
“東撣邦境內電壓不穩、網絡不穩,我搞的!”
“阿德的親爹林閔賢,我抓的!”
“現在你自己送上門來了,你覺着我會讓你回去?”
“你們這些讀書人也太不拿流氓當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