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2章 努力完成的旅程
樹挪死人挪活，陸子清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只是在這裡等死，肯定是不行的。一旦自己真正死去，就會成爲死木，跟那些可惡的劍仙永遠作伴。
我必須得到更多的機會，必須動起來！
劍氣微弱地通過枯萎的花瓣去感知四周，平時或許隨便都能感應個上百丈，便是地下的蚯蚓和百丈外的蚊蠅都逃不過，如今卻只能感應到花瓣以外一寸的範圍。
自己果然是趴在地上的，這一寸的感應，能告訴陸子清的就這麼多。陸子清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讓這個花瓣捲曲起來，像是蝸牛一樣能夠微微蠕動。但是這個力量不足以帶動他的身體，花瓣沒有碎掉就不錯了。
絕望，再一次徹底絕望，又再一次告訴自己，希望是人類像鑽石一樣珍貴的東西，然後再次絕望。
漸漸的，陸子清也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我只擁有這一小片枯萎的花瓣，在它徹底碎裂之前，它就是我擁有的整個世界。過多的情感是奢侈的，想法是沒用的，陸子清開始變得非常純粹了。變成死木也不過如此而已，還能保有自我意識，已經很奢侈了。
陸子清開始努力溫養這片枯萎的花瓣，讓它重新變得像在枝頭的繁花一般柔軟。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陸子清要把自己全部的靈氣，分出八成給這片枯萎的花瓣，因爲當靈氣抵達指尖的時候，就已經只剩下千分之一了。
從指尖感到了寒涼，感到了雨幕，感到自己被蟲子踩過，還被咬了。
陸子清沒有恐懼，只是開心，那感覺是如此的清晰。螞蟻想要這片花瓣，被他一指彈飛。然後螞蟻帶來了更大的螞蟻，而陸子清將花瓣壓在指下，努力不被奪走。再然後一隻巨型螞蟻來了，它看上的是陸子清這塊肥肉，想把陸子清給拖走。陸子清跟它爭鬥了許久，也不過就是用微不足道的劍氣，彈開它的牙齒罷了。但是最終它居然跑了，或許是因爲感到了陸子清的憤怒。
說實話陸子清在漫長的時光中所做的努力，都不如被螞蟻拖走的距離來得遠。
然後又經過了漫長的時間，若神山依然有四季，必然已是秋去冬來。
陸子清沒有餓死，因爲手指已經能夠吸取風中縹緲的靈氣，從花瓣上吸取露水。花瓣已經能夠像蝸牛的腹足一樣蠕動爬行，並且拖着陸子清的身體，一點一點往前走。
陸子清的感知力，漸漸已經能夠瀰漫到全身，現在的他還真的是很慘，只剩一根手指的生物。不過也沒所謂，因爲陸子清已經習慣了。
陸子清開始辨認方向，向着第六峰的方向前進。後來才發現方向是很好辨認的，因爲有路。他在黑暗中也不需要看到很遠的地方，能辨認出一塊磚的紋理就夠了。
慢慢地，陸子清能辨認出兩塊磚，三塊磚。慢慢地能感知到路邊的草叢，死木。 可能已經爬出幾丈遠了呢，陸子清覺得很有趣，當一隻蝸牛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吧？
不要看不起蝸牛，蝸牛是很強大的。陸子清還記得那隻強大的蝸牛，現在他知道了，那蝸牛其實是蓬萊的護山神獸，叫螺步。陸子清覺得它是自己的偶像，在爬行的領域，它是王者。
手指的肌肉得到了鍛鍊，經脈也在漸漸康復——僅限於自己殘存的像迷宮一樣彎彎繞繞的這一條。元神的殘缺就等於身體的殘缺，那些部位連帶內臟和經脈、血管都萎縮了，不可能修復。但陸子清也不在乎了。
作爲一隻蠕動的爬蟲，在這個山中行走，已然好過了那些變成死木的劍仙。
我沒有輸！
陸子清覺得自己爬離的每一寸都是驕傲的，但其實輸贏一點都不重要了，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完成這個旅程，回到自己所愛的人身邊，好好認錯。也許她們都已經不在了，書劍仙裴顯當初親手送綠茶轉世的心情，他已然非常明白。
或許過了有好幾年，陸子清才爬到磚石的盡頭，那片花瓣已經變得有掌心那麼大。這期間也遇到過許多更好的斷枝，但陸子清已經不需要更換了。這片花瓣已經成了他的腳，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一隻巨大的蠍子從林中爬過來，在百丈外陸子清就感應到了，蠍子的腳在樹葉間發出的細微聲響。陸子清將花瓣一點，一道柔和的劍氣就帶着他悄無聲息地挪到路邊的樹下，並且將地上的枯葉都震了起來，落在他的身上，將身軀完全掩蓋。
巨蠍昂然舉着雙鉗離去，全然沒有發現陸子清的存在。
就這樣躲躲藏藏地猥瑣發育，陸子清的背上出現了一個海螺殼一樣的樹葉堆。花瓣還是那麼大，但它發出的劍氣，已經可以像氣墊一樣，托起陸子清的身體。
當陸子清的手指向上揚起，劍氣也會向上昂起，像一條蟒蛇在感知四周。但若結合他的整個身體來看，便像極了一隻揹着殼的蝸牛。
終於，陸子清的面前出現了向下的石階。
陸子清無法看到遙遠的地方是否便是第六峰，也許自己完全走反了呢？陸子清必須仔細感受四周吹來的風，因爲第六峰比第五峰高，而且如果方向正確的話，第六峰應該在第五峰的右前方。
成羣的巨蠍從後面爬過來了，陸子清微笑，巨蠍爬出來的方向，總是在九峰中央的那一側。因爲它們是句芒神的惡念所化，會消滅一切試圖靠近句芒神的入侵者。
一根蠍尾高高揚起，毒針冒着寒光，而在它來到陸子清身後的一瞬間，陸子清背上螺殼一樣高高堆起的枯葉，忽然開始漫天飛舞，像一個巨大的煙花。在巨蠍們暈頭轉向過後，它們驚訝地發現，一片花瓣一樣的清風，托起了陸子清的身體，從山頭飛入了風中。陸子清整個人就像一片輕靈的花瓣，在風中兜轉着，時而高飛，時而飄落，越飛越高，越飛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