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丟到一邊的新娘子,忽然扯下蓋頭,對着陸子清咆哮着撲了過來,面容細節是不可描述的恐怖。
陸子清將筆一揮,當初玉虛子師父曾經定住縹緲卷中的沈妙分魂不讓其逃走,這一招他也是學會了的。他瞬間以魂力畫出一個定魂印,將新娘定在撲過來的半空。然後他再從容不迫地凝造出一張新的縹緲卷,將其收進去,汲魂,吸乾其魂力,令其徹底消失。
頓時陸子清的腰桿挺直了,既然能打過,那還怕啥?
然後就看着四周的人漸漸又出現了,由於極樂淨土在不停地輸送魂光滋養白石繪卷,繪卷中的場景都會不斷地復原。所有的畫中人都沒法救,全是惡鬼。陸子清決定不浪費時間了,拉起綺羅趕緊跑。
這一百零八尺的長卷裡,總共有二十個大場景、四十五個穿插於各處的小場景,全都猶如鬼蜮。
要怎麼離開這裡,陸子清其實都沒想過。但只要毀了白石繪卷,就一定能打開局面。
綺羅完全不阻止陸子清,並且還十分幫忙地帶路。遇到危險的時候,陸子清就用畫筆把惡鬼定住,再用縹緲卷收走,汲魂。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一個像是沙漠綠洲的地方,陸子清好奇道:“這是哪裡,怎麼還有大食風景啊?”
綺羅帶着他趴到一個沙丘後面,說道:“這個場景,是他鄉遇故知。”
“哦。”陸子清瞅着綠洲那邊的人羣,你們這“他鄉”走得挺遠,都走到絲綢之路上來了。
忽然有一個頂天立地的惡鬼穿着百福衣,戴着大周老人喜歡的那種後面帶有兩個翅膀的襆頭帽子,從沙漠後面站起來,扶着大地,噴着陰風俯視着綠洲裡的人羣,然後一手一個,撿起兩個“故知”,放嘴裡咔吧咔吧嚼了。
陸子清看得滿臉黑線,這他鄉遇故知也忒慘了,相見不如不見,比遇到債主還慘。
這一幕把綺羅嚇得不輕,她渾身顫抖,把臉縮進陸子清懷裡不敢看。
陸子清怪道:“怎麼啦?”
綺羅顫聲道:“老宮主!那是老宮主!”
“吃人的還是被吃的?”
“吃人的!”
陸子清趕緊又多瞅了兩眼,那就是沈妙他爹,萬惡之源的男人?
他遠遠地感受了一下白石翁的實力,非常恐怖,不可能打得過。對方的魂力無窮無盡,不是他倆隨便就能給收了的。
陸子清朝着綠洲狂丟了好幾枚荊棘種子,小六道,爸爸打不過,全靠你了!
綺羅在陸子清懷裡顫抖了好一會兒,這時才意識到,陸子清一路上丟出去的東西大概有什麼名堂,問道:“你在丟什麼?”
“六道種子。”陸子清道,“你知道六道魔尊嗎?”
綺羅搖搖頭。 陸子清心裡一暖,就算沈妙再怎麼惡毒,也曉得保護她的初心,所以跟妖魔勾結的這些事情,她都沒有讓綺羅知道。
“簡單來說,這個種子會長成足以入侵一切世界的荊棘,從中吸取魂力,從心境到仙界,無所不能入侵。”
陸子清說着,將小六道從海天一劍裡請了出來,給綺羅看。
綺羅一下子就被萌到了,呀,好可愛。她伸手想抱,卻被一根荊棘懟了回來。
小六道拒絕被綺羅抱,板着臉,插着手臂:“我是六道。”
陸子清滿臉黑線,你的劍心在說啥?我揹着你的婉兒媽媽偷吃,你要告我黑狀?
陸子清咬牙:“你要是敢亂說話,我打爛你的小屁屁!趕緊的,到底能不能拯救這個世界,全看你的了!”
六道魔尊曾經試圖毀滅世界的力量,被小六道繼承並用來拯救世界,倒也不失爲一種因果循環。
小六道站在沙丘頂上,一聲大喝,雙腳紮根,手臂化作兩道荊棘,帶着劍氣直衝天際:“我是六道——!”
它不光有六道魔尊的精華,還有甄武子的劍魂精華,學習過甄武子狂暴的劍技。就在這一瞬間,它的意志貫穿了整個白石繪卷,令之前撒下的種子發芽。
綺羅眼瞅着到處都有荊棘從地下冒出來,橫衝直撞主動追着畫中的人,將其抓住並且刺穿,吸取魂力,直至消滅。綺羅嚇了一跳,這也太逆天了!由於極樂淨土給白石繪卷的魂力無窮無盡,這荊棘的滋生也無窮無盡,沒有多久就徹底佈滿了整個畫面。
頓時,所有白石繪卷的場景中,都發生了一陣猛烈的震盪,但是並沒有像陸子清想象的那樣崩塌。
白石翁和很多巨大的惡鬼都被荊棘纏繞,發出了怒吼。
綺羅看得十分難過,她知道自己應該救出這些人,這些惡鬼其實都是沈妙的家人,也就是最初沈妙一心想要救出的對象。沈妙飛昇成仙又墮天下界,全都是爲了救出家人。但是現在,自己卻要跟陸子清一起毀滅這一切,這讓綺羅的心裡很不好受。
陸子清明白她的痛苦,勸道:“綺羅姐姐,沈妙當初畫出你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應該跟這一切無關吧?”
綺羅點點頭,是的,若摻雜了私心雜念,自然就無法成仙。
綺羅回想過往,悠然道:“聖姑那時候心無旁騖,只想畫出世間最美的女子,讓每個人看了都被驚豔。”
當她被沈妙畫出來之後,莫說男人看了走不動道,願意爲了這幅畫不惜一切,就連女子見了,也都會自慚形穢。曾經有個書生用自己畢生的家產將這幅畫買下來,每天就是癡癡地看,對着畫中的綺羅說話。他的妻子受不了,趁着男子病倒想要將畫毀去,卻在一見之下完全下不了手,自慚形穢瘋了一樣離去。
這些都發生在綺羅產生自我意識之前,等到她擁有了人格成爲畫靈,這些過往便都融入了她的靈魂。紅顏禍水的罪孽感,令她心中很不是滋味,所以她的性格變得十分冷清高傲,對男子不假辭色。
陸子清卻在想,把綺羅圖故意流落人間的沈妙,那時到底是什麼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