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你啊,二小子!”
“是二小子回來啦……快回去告訴老素頭!”
村裡人擁了上來,拉着褚踐越熱切問候。
問東問西。
只不過,所有的人都十分默契的沒去說素寒的事。
褚踐越耐心的一一回復。
儘管人多,他卻始終遊刃有餘。
將所有人都照顧到。
這份能力不可謂不高。
在人羣的擁躉下。
褚踐越順着村中阡陌小道,走向家門的方向。
素家做官的二小子還鄉的消息,也迅速傳遍了全村。
幾乎沒有人注意,和褚踐越同車而來的明王夫婦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人羣的後方。
與村人言笑晏晏的褚踐越,抽出空閒回頭掃了一眼。
復又朝着山上的方寸觀望了望。
而後隨意的錯開目光,似乎從來沒有注意過一般。
繼續有條不紊的和村人交談着。
……
方寸山頂。
明王一面攙扶着王妃。
一面爲她擦拭着額上浸出的細汗。
二人一路漫步上山,時不時停步休息。
看一看四面的風景。
登上山頂時,正巧看到小道士抱着孩子坐在樹下望天
明王眯起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對方的側臉。
有些不確定的道。
“你是陳掌教的閉門弟子?”
小道士沒有動。
但他清淡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這裡沒有陳掌教,只有老道士。”
明王做了個道家的手禮,畢恭畢敬道。
“是休權失言了,此來打擾道長清修,是有一事相詢。”
“不知是否方便,小道長可否幫忙通傳一下。”
小道士淡淡的道。
“方便,師父就在觀後,你們自行去吧。”
片晌後。
看過觀后土包與無字木牌的明王夫婦對視一眼。
均是眉頭緊蹙。
二人深深行了一個道家祭仙禮後,長嘆一聲。
再度轉回觀門前。
這個在靖國打個噴嚏整個國家都要震三震的明王爺,張了張嘴,竟不知說些什麼。
“既然見過了,便下山去吧。”
明王哽了一下,“這……”
明王妃接口道。
“小道長,十年前,我夫婦上山時,曾見過你。”
“那年你還年幼,記不記得?”
……
那一日。
小道士講給素寒的故事,其實還有第二段。
十年前,那一日。
聽師父說自己命有一子,小道士並不當回事。
反而將注意力看向了老道士手中握着的拂塵。
眼神亮閃閃的。
“師父,你啥時候能把這拂塵傳給我?上次你和溫老頭交手……”
話剛剛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爲兩個人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了二人的身後。
小道士聽到風聲,直接閉上了嘴,略帶警惕的轉過頭來。
“晚輩江休權,見過陳掌教。”
“小女阮穎,見過陳真人。”
老道士白眉輕顫,並未回頭,只是開口問道。
“臣江的後人?”
其名赫赫、容色清秀淡雅的明王妃阮穎深深一躬。
“是,家父命小女前來此間請教真人道法。”
老道士微微搖頭。
“槍乃萬兵之首,他又爲槍道一流高手。”
“何須叫後輩學老道這微末道法,老糊塗了麼。”
眉睫輕輕一抖。
老道士餘光掃到現在阮穎旁側那個英氣逼人的年輕人。
不由又是搖了搖頭。
“這位是臣江的弟子?面生的緊啊。”
阮穎俏臉微泛紅。
“他是小女的夫君,靖國天子敕封明王,江休權。”
老道士看向年輕的江休權。
倒是個俊逸非常的後生,兼之軍人鐵血。
英氣溢於言表。
也難怪老傢伙的女兒嫁了他……
“老道的道,你們都修不了。”
江休權夫婦對視一眼。
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黯然之色。
他二人均是清楚眼前人的身份和實力。
對於對方的話自然是深信不疑。
既然他說了修不了,那便是修不了。
正當二人遲疑間,老道士突然話鋒一轉。
“老道的道不行,他人的道卻未必。”
“如若你們當真願意棄槍換道。”
“不妨等上十年,十年後,再上山來吧。”
江休權夫婦雖然對於老道士的話均感不解。
可卻都聽出了對方話中的逐客意味。
將這番話深深地記在心裡後,二人請辭下山。
老道士眸光不定的盯着二人的背影看了許久。
說出了一句小道士很多年後才明白的話。
“年輕人太過年輕,氣盛者太過氣盛。”
“終生破絕無望。”
……
小道士點了點頭。
“記得。”
阮穎見他真的記得,這才鬆了一口氣。
繼續問道。
“而今十年之約已到,陳真人在仙去之際。”
“可否與你說過什麼?”
“我二人究竟應當修行何人的道?”
小道士深邃的眼神吃吃地望着天。
口中一字一頓的說道。
“大抵是小道的道吧。”
阮穎還未回過神來。
江少府的眉頭已然皺緊。
要他堂堂靖國武道第一人,英雄譜榜上有名的武道高手。
修行一個年歲還未及弱冠的小兒的道。
這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即便眼前之人師門傳承驚人,所修道法可稱當世頂尖。
初見面時仙風道骨,高深莫測。
根本看不透深淺。
可他江休權,一國明王,一國少府。
還丟不起這個人。
擡手握住夫人的手。
他面色清淡的朝着小道士,盤膝背坐的身影施了個手禮。
“叨擾了。”
不等阮穎再說什麼,他給了個不容置疑的嚴肅眼神。
便拉着夫人轉過身緩步離開。
阮穎只好也行了一禮。
輕嘆一身,隨着夫君下山而去。
二人來的也快,去的也快。
小道士空靈的眸子順着二人下山的方向望去。
低低自語。
“氣盛者,依舊氣盛。”
眼神一凝。
懸於他頭上的老樹樹枝無聲無息的齊幹而斷。
斷面平滑如鏡面,隨風而墜。
小道士擡手接過樹枝,隨手丟向身後。
在樹枝即將落地的一剎那,被一隻有力的白皙手掌接住。
空氣隨之一滯。
小道士繼續望天。
耳畔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你太仁慈了,年輕人不嘗重挫,永遠只是坐井觀天。”
小道士眨了眨眼,只說了一句。
“他已經不年輕了。”
……
故事未完,其實還有第三段。
十年前,還是那一日。
眼瞧着二人就這麼走了,小道士鼓着嘴說道。
“師父,我不喜歡那個人。”
說着。
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年輕明王的背影。
“哦?卻是爲何?”
老道士饒有興致的發問。
小道士皺着眉說。
“他太盛氣凌人了,一言一行中滿是倨傲和官威。”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一品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