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怎會有這般可怕的人。
南山無是劍宗劍律,實力自然極強。
可藍真人是誰,可是古往今來人族最爲強大的劍修之一,可以說是爲劍道而生,而太平真人竟然同時對戰兩位青山劍宗的可怕大物不落下風。
其當真恐怖如斯。
劍光撞在了一起,生出了無數刺目的煙火。
說是煙火更像是星火,那些火花點亮了青山的黑暗。
黑暗就此褪去,顯露出來了前所未有的美景。
花草雲霧與山色交融在了一起,小白龍化作的百靈鳥怔住了。
世間怎麼會有這麼美的景色?
世間怎麼會有這麼美的地方?
太平真人的身影從雲霧裡顯現了出來,落在了滿天山色裡。
無數的月桂花瓣飛舞着在天空裡。
就像是無數的雪花。
這世間很少有這般美的花。
這世間更沒有如此絕世的人。
而這樣一堆絕世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準備殺死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那個人。
不是說修道什麼的,而是對這個時代的影響,無論善惡,他都影響了一個時代許多事情。
例如人族梅會制度的建立,推動了修道界文明的進程,讓整個修道界步入了一個飛速發展的時代,逐漸能夠讓北境長城外的魔族忌憚。
無數間的月桂花瓣間,太平真人的掩日劍散發出了可怕的劍氣,那些劍氣的殺意是那樣的濃烈,彷彿要殺盡世間人一般。
整個天下,只有一種劍法,有如此濃烈的殺意。
那就是劍宗九峰桃花峰的桃花劍法——桃花殺。
桃色的劍氣落在了四野,就像是那些月桂花瓣。
月桂花瓣落在了四野,劍氣亦如是。
饒是藍真人和南山無這般人物,在面對太平真人全力出手的情況下,也只能避其鋒芒。
縱身一躍,如同一隻矯健的獵豹。
藍真人躲開了太平真人的數道劍氣,然後開始了反攻。
星河散落,擊碎了太平真人的劍氣。
之後,那些星河又合併了起來。
世間誰能把散劍式和合劍式用得如此出神入化,也唯有藍真人了。
星河大道再次出現,如同一束強光朝着太平真人而去。
饒是以太平真人的速度,還是躲閃不及,被斬落了一片衣角。
就在這時候無數風雪落了下來,打在了太平真人的身上。
那些風雪不是風雪,而是無數可怕的刀意。
太平真人的青衣破碎了開來,他的目光逐漸變得凌厲。
是的他再如何無情,面對自己最敬愛的師兄和疼愛的首徒時,終究沒有狠下心來。
直到此刻,太平真人忽然發覺,原來自己最敬愛的師兄和疼愛的首徒,竟然是真的想殺死自己。
他忍不住自嘲一笑。
當你出劍的那一刻,與你舉劍相迎的皆是敵人。
這是小白龍見過最精彩的一場戰鬥,昔日龍族四大龍王與黑白皇帝的戰鬥都沒有這般精彩。
這也是小白龍見過最簡單的一場戰鬥。
劍本就是這世間最簡單的事物,它只因爲殺人而存在。
當太平真人認真起來,整個世界都應當開始恐懼,到了通天境界,雖然仍然有境界上的強弱之分,但並不是強弱就代表了輸贏。
例如當年太平真人便在通天以弱擊強,殺死了當時的青山劍宗最強劍修北溟老魔。
一道日月般的劍光落了下來,以破海之勢擊散了星河萬里,如若當年。
就在這時候,南山無的刀再次落了下來,依舊卷着無窮盡的風雪,可怕至極。
小白龍看得心驚肉跳。
她和太平真人本沒有什麼交情和關係,純粹就是見過幾面而已,爲什麼會爲太平真人而擔心?
難道是因爲太平真人是小和尚的師傅的關係?
可太平真人是小和尚的師傅,自己又爲什麼要擔心呢?
想着這些,大戰之中,這隻觀戰的百靈鳥再次臉紅了起來。
南山無如此強勢的一刀,竟是將自己的恩師逼近了小清峰的山崖間,那裡又有許多的猴子,但都不是後來被佛祖鎮壓的那一隻。
猴子們驚恐的嚎叫着,然後四散了開來,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風雪落了下來,不知道折斷了多少樹木。
這位劍宗的劍律神色冷若風雪,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藍真人動了。
一道星河如劍刺出。
這個世界上,光的速度是最快的。
藍真人這一劍比光還要快。
還沒等小白龍化作的百靈鳥看清。
藍真人的星河已經落在了南山無的刀上,然後化作了一道十字光輝落向了山崖間的太平真人。
太平真人握住了手中的掩日仙劍,然後一躍而起。
掩日仙劍就此消失,化作了日月落在了太平真人的手裡。
手握日月摘星辰?
那些日月星辰很是渺小,就像是無數的光塵,看起來迷你且可愛。
光塵落了下來,散落得到處都是。
那是劍意也是劍陣。
劍陣落在了南山無和藍真人的身前,竟然一時間僵持不下。
無數的火花從他們之間生出,點亮了一切黑暗。
耀得小清峰一片白。
無數的劍鋒撞擊聲從山崖間生出,刺耳無比。
寧仙子終於不再猶豫,也不再掙扎,就此出手。
她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小白龍化作的百靈鳥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寧仙子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小清峰的崖間。
家天下散發出了可怕的劍芒,劍光蓋過了太平真人手中的日月,也蓋過了藍真人手中的星河和南山無刀尖的風雪。
劍光沒入了太平真人的身體。
三位通天聯手,饒是太平真人,也不可能應付得過來。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太平真人沒有想到寧仙子會出手。
日月破碎,劍光渙散,掩日劍掉落在了地上。
南山無的刀與風雪。
藍真人的星河。
全都沒入了太平真人的體內。
鮮血染紅了青衣。
無數鮮血流淌着,順着星河、順着風雪、順着刀、順着家天下。
太平真人沒有看藍真人,沒有看南山無,唯獨看着寧青青。
他臉上浮起一抹痛苦的笑容。
那痛不是來自於星河、風雪、刀與家天下洞穿身體的痛苦,而是來自於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竟然要出手殺自己。
太平真人嘆了口氣:“我唯獨沒有想過,你會這樣。”
寧仙子:“既然小師弟你不想去鎮魔井,只好我們強制送你進去。”
太平真人眼裡流露出一抹難以置信來:“你瘋了嗎?”
寧仙子:“我看是你瘋了。”
太平真人笑了起來:“原來你一直以爲我瘋了。”
寧仙子:“難道不是嗎?”
太平真人:“我做了那麼多,卻原來都是我瘋了。”
他現在不是在與任何人說話,而是在喃喃自語。
劍挑天下,爲救一人。
殺無數人,爲給某些人更美好的未來。
原來都是自己瘋了。
那一刻,太平真人的心,冷若冰雪。
鎮魔井在星瀾峰上。
南山無是劍宗的劍律、星瀾峰的峰主,他對星瀾峰最熟。
藍真人抓住機會,以一道星河,暫時封印了太平真人的力量。
南山無押着太平真人,卷着滿天風雪來到了星瀾峰上。
太平真人坐在鎮魔井前,神色頹廢沮喪,滿眼失望。
此時他的內心,已經冰冷到了穀子底,就像鎮魔井太陰裡的溫度。
藍真人:“你此時一定想起了當年的很多事情,你總是這樣放不下。”
太平真人:“我應該放下什麼?”
藍真人:“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繼續下去,全世界都會想殺死你,想改變世界的人,永遠不知道自己是在世界爲敵,到最後他們會一敗塗地,如若不死,就會被這個世界改變,神都不能改變這個世界,更何況是一個人。”
太平真人:“你沒有做過,怎麼知道會失敗,如果你做都不去做,便想着失敗,又如何成功,師兄修道如此畏首畏尾,如何修到你這樣的境界的?”
藍真人:“你不知敬畏,自然便容易墜入魔道,小師弟你入魔已深去鎮魔井內好好反思吧。”
太平真人擡起頭來:“如果很多年後,你們發覺是你們錯了呢?”
藍真人:“我們不會錯。”
跟着一束星河落了下來。
那是來自於藍真人的星河。
太平真人墜入了鎮魔井內,就像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帶着無數的鮮血。
染紅了那件令人如沐春風的青衣。
小白龍化作的百靈鳥不知不覺,就這般紅了眼眶。
……
……
無恩門太行山除了劍峰之外,還有一座飛鳥峰。
每一位步入元嬰靈動境的無恩門弟子,都會在飛鳥峰進行第一次馭劍,如果馭劍成功,纔算是真正的靈動。
那些第一次馭劍的弟子,就像是一隻只靈動的飛鳥,於是這座山峰便被無恩門的弟子,稱作飛鳥峰。
此時的柳十歲站在飛鳥峰的峰頂,看着腳下不知幾百萬丈的懸崖,神色平靜。
若是其它無恩門弟子第一次登臨這裡,多多少少會被嚇得臉色有些發白。
然而柳十歲卻是那般的平靜。
因爲他每每遇到大事的時候,總是想起公子藍月河。
無論遇到何種情況,藍月河總是那般的平靜,就好像沒有什麼情緒一般。
柳十歲這一輩子最崇拜的人就是公子,他當然要向公子努力學習。
風八劫站在他的身後。
麻臉胖子們一行人也是如此。
不過麻臉胖子們的情緒很是緊張,他那雙肥手有些抖。
他來到了風八劫的身旁,低聲說道:“風三師兄,這可是十歲第一次登上飛鳥峰,你真的要讓他馭劍?”
風八劫:“如果這點勇氣都沒有,日後如何能夠帶領無恩門趕超劍宗?”
麻臉胖子很是驚訝:“掌門真人那邊已經定下了?”
風八劫:“整個無恩門,誰有十歲有前途?掌門除了十歲,還能有誰能比他更合適?”
麻臉胖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風三師兄,萬事小心爲上,他可是我們無恩門的寶啊。”
風八劫:“縱使是璞玉,也需要雕琢。柳十歲這塊璞玉,是我們無恩門未來的希望,我們當然要替掌門真人,好好雕琢一番。”
麻臉胖子:“唉,風三師兄做主就好,我相信風三師兄會是正確的。”
就在這時候,風八劫來到樂柳十歲的身前:“害怕嗎?”
縱使他努力讓自己溫和一些,但他的神情以及語氣還是那樣的清冷嚴厲,這是他的性格。
人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柳十歲說道:“不怕,但有些緊張。”
風八劫說道:“如果待會兒你不敢,我會把你推下去。”
麻臉胖子瞪大了眼睛,很是驚恐,他顯然沒有想到,風三師兄什麼時候,這般大膽了?
柳十歲:“不用。”
他張開了雙臂,動作有些笨拙。
就像是當初見到公子藍月河時,因爲奔跑太急而剎不住劃出去那會兒。
原來他是在找一個平衡的點。
雲霧裡出現了無數的劍意。
不知道多少無恩門的大人物在看着這裡。
當然很多無恩門的弟子也在看着這裡。
那就是天生道種柳十歲。
無恩門無數歲月裡唯一的天生道種。
他值得被萬衆矚目。
終於柳十歲踏了出去。
麻臉胖子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攢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在了他的肉裡。
如若柳十歲就這般摔了下去,出了什麼問題,他和風八劫估計都要被無恩門的大物們給鎮殺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柄劍飛到了柳十歲的身前,柳十歲踏在了那柄劍上。
這幅畫面很美,是那麼的自然,如果有天下最好的畫師能夠畫下來,一定能夠讓人覺得驚豔。
柳十歲踏在了劍上,他仍舊保持着張開雙臂的姿勢。
就跟在藍月河洞府前時一樣,就像一隻笨笨的醜小鴨。
讓人看上去很想發笑,但沒有人能笑得出來。
因爲無恩門有誰能剛剛登臨飛鳥峰,就開始馭劍的。
不說別的,誰能有這樣的勇氣?
無恩門的弟子們很是緊張。
雖然他們沒有風八劫和麻臉胖子那般緊張。
但他們依然很緊張,就像站在飛鳥峰頂馭劍的,不是他們,而是柳十歲。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大家緊張了多久,柳十歲終於穩住了身影,然後化作了一道劍光,如同飛鳥一般,在雲霧裡穿梭。
麻臉胖子和風八劫鬆了一口氣。
無恩門的弟子們鬆了一口氣。
柳十歲在雲裡盡情的穿梭着,起初他的劍光有些不穩,但很快這道劍光便穩定了下來,就像是一顆自由翱翔在宇宙裡的星辰。
麻臉胖子吞了吞口水說道:“如果剛纔柳十歲沒有站在那柄劍上,而是掉了下去,我們會不會被掌門真人給殺了,風三師兄?”
風八劫:“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而且雲裡很多大人物在看着這裡,柳十歲可是被他們看作未來的掌門,怎麼可能給放任他出事。”
麻臉胖子:“就算柳十歲無礙,只要他從雲上摔下去,我們都會被掌門真人殺死。”
風八劫笑了起來:“事實證明,我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看到這一幕,麻臉胖子怔了怔,他想起了一個人來。
那就是人族最可怕的太平真人,很多事情太平真人也是這般想的,也是這般做的。
看着天空裡那道逐漸變得厚實的劍光,蕭知南看着身旁躺在老竹椅上的藍月河,忍不住問道:“所有人都在擔心這位小天才,難道你一點兒就不擔心?”
藍月河:“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又不比你差,你當年能做到的事情,他一樣能做到。”
蕭知南嘆了口氣:“可惜最終還不是無恩門的。”
藍月河閉上了眼睛,他隱藏了自己的情緒。
其實此時他應當輕笑一聲,這是當年他和小師弟的習慣,看到哪個修道種子,便開始佈局,然後將那位修道種子引進青山劍宗,南山無、屠辛、雷破海、方景然皆是如此。
當然也有後來的蘇羨,蕭知南這些。
這樣的佈局藍月河很喜歡,但他卻並不喜歡小師弟佈局殺人。
……
……
小白龍總是忘不了無數歲月之前的青山那個黑夜,傾盆大雨而下,不可一世的太平真人血染青衣墜入到了鎮魔井內。
方景然的哭嚎聲響徹整個小清峰,大聲喊着“爲什麼?”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這滿山幽冷的山雨。
南山無渾身包裹在無窮盡的風雪裡沉默着,不知道什麼情緒。
夜色濃郁,一道星河自小清峰而起,點亮了整個人族的天下。
藍真人清冷的聲音亦響徹整個人族天下。
“青山劍宗太平真人走火入魔,於鎮魔井太陰內閉死關,小清峰就此封禁。”
就在這時候,人族天下很多大人物走出了自己的洞府,看着那灰濛濛的天空情緒複雜,感慨萬千。
太平真人,是人族的一代傳奇。
他影響了修道界數個時代,難道終於要就此落幕?
方景然蹲在鎮魔井前,哭得撕心裂肺。
他是除金蟬子外,太平真人最小的徒弟。
寧仙子看着站在鎮魔井前,沉默不語的藍真人:“師兄,我先告退了,有些累。”
藍真人嘆了口氣:“去吧。”
金蟬子站在藍真人的身後,看着青山劍宗那些大物。
很多人族正道大宗和大勢力前來慰問,對太平真人表示關切。
這些事情,本是由方景然負責,而如今方景然如此悲傷,自然由雷破海代勞。
雷破海的眼裡閃過濃濃的愧疚,然後便開始迴應那些對太平真人表示關切的人族正道勢力和人。
小白龍化作的百靈鳥落在了金蟬子的肩上,滿面悲傷。
此時的他很同情那個叱吒風雲的青衣道人。
太平真人,再如何傳奇,終究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藍真人看向了金蟬子:“你恨不恨我?”
金蟬子淚流滿面:“我不會恨人。”
藍真人:“拿着這塊劍牌,下去看看你師傅吧,以後他的一日三餐或者需要什麼,就由你負責送去。”
金蟬子點了點頭,然後接過了藍真人手中遞過來的劍牌,走下了鎮魔井。
鎮魔井內很是可怕。
妖魔之氣四溢,就像是妖魔的巢穴一般。
金蟬子肩頭化作百靈鳥的小白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們拿着劍牌走過了無常、走過了無間,來到了太陰裡。
太陰裡什麼都沒有,一片混沌,一片空洞。
金蟬子看見了黑暗中心,渾身是血,一襲青衣的太平真人。
他披頭散髮地坐在那裡,臉上卻依然掛着淡淡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一束淡淡的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將他襯得超凡脫俗,他那樣可怕的傷勢,卻也讓人感覺慘不忍睹。
“師傅,您到底怎麼了?”金蟬子沒有看見小清峰上的戰鬥,他當然不知道那些事情。
他以爲事情就是像藍真人詔告天下的那樣。
太平真人看向了金蟬子:“師兄讓你進來的?”
金蟬子點了點頭:“您以後需要的一切,都由徒兒我負責送來,師傅你到底怎麼了呀?”
他的眼神裡滿是心疼,是撕心裂肺的那種疼。
太平真人:“沒什麼事情,只是需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想一些事情。”
金蟬子:“師傅,你要多少年才能好起來?”
太平真人想了想,笑了起來:“什麼是年呢?”
金蟬子語塞,這個問題太過高深。
誰都知道年就是一年的年,但太陰裡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溫度,什麼都沒有,乃是一片混沌與虛無。
那麼在鎮魔井太陰裡,什麼是年呢?
小白龍化作的百靈鳥看着這一切,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
太平真人忽然看向了她,微笑着說道:“別哭,一切苦厄終會過去,彩虹與光明會鋪成橋,讓你到達世間最美好的彼岸,到時候你將沐浴着溫暖的陽光,聞着世界上最好聞的花香,踏着最動聽的歌謠,漫步在鮮花盛開處,擁有一切你想擁有的。”
不知道爲何,聽着這話,金蟬子和小白龍化作的百靈鳥,突然覺得心底的悲傷全都被洗盡,只剩下無數的溫暖。
暖在心田,暖在身上,如沐春風。
……
……
隨着無恩門內門論劍大會的日子越來越近。
很多內門弟子已經取劍,也已經馭劍飛行成功。
無恩門內門的論劍大會,也可以稱作是元嬰之戰。
因爲只有到達元嬰境界,馭劍成功,方可參加論劍大會。
然而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內門弟子,從沒有取劍,也沒有登臨過飛鳥峰。
在論劍大會將近的緊張氣氛下,很多人都忘了這個人。
這個人就是此時躺在老竹椅上默默在星盤上落子的絕美白衣少年藍月河。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出現在了他的洞府前。
並不是如同他的小迷妹一般的蕭知南,而是柳十歲。
那張黝黑的小臉在月光下格外有神。
“公子。”柳十歲說道:“你怎麼又這般睡在這裡,若是不小心掉下去,你可能會掉在劍河裡,當初在清泉村的時候,你就老掉進池塘裡。”
藍月河放下了星盤,看向了柳十歲:“你怎麼來了?”
柳十歲:“你還在爲那天風三師兄的事情生氣,其實風三師兄是一個好人。”
藍月河想起了小師弟,也想起了很多事情,於是忍不住問道:“什麼算是好人?”
柳十歲:“總之風三師兄不是壞人,不會害我,公子你也是,永遠不會害我。”
藍月河:“我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你怎麼能如此肯定,而且還是永遠?”
柳十歲:“我相信你。”
藍月河:“其實,風三師兄,是不是好人跟我沒有什麼關係。”
柳十歲:“公子,你是不知道,風三師兄人挺好的,行劍堂裡,風三師兄對我很是照顧,公子,你是不知道,行劍堂是多麼美好的一個地方。”
他的話總是那麼多,在清泉村也是如此。
只是那時候,他對藍月河充滿了敬畏。
如今他成爲了修道者,那麼對藍月河的敬畏便化作了親近與信任。
毫無疑問,藍月河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與信任的人。
“行劍堂內,沒有師長,大家親如兄弟,以實力境界分尊卑,以斬妖除魔爲目標,以匡扶天下爲己任,大家雖然來自五 湖 四 海,但都在爲同一個目標,整個人族而努力着,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的事情。”
聽着柳十歲的話,藍月河很容易想起了猩月峰劍宗鬥部。
其實最開始赤雲峰主統治的猩月峰不是這樣的,只是後來小師弟血洗青山,殺死了赤雲峰主,讓猩月峰鬥部成爲了那樣。
不過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改變。
自此之後劍宗對北境長城的貢獻,出現了一個驚人的增長。
鬥部弟子們,也成爲了青山劍宗最爲強大的存在。
像蕭知南這樣的天驕,便是出身於猩月峰鬥部。
“公子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加入行劍堂,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修道什麼的了,還能一起爲一個目標而努力,斬妖除魔什麼的,我也可以保護公子,公子……”
柳十歲絮絮叨叨地說着。
但他看着藍月河那張淡然的臉,不知道爲何,卻突然說不下去了。
他嘆了口氣,很是沮喪,也很是失落。
“難道公子你不喜歡行劍堂?”他有些驚訝地問。
但語氣和眼神裡的失落,卻是怎麼也藏不住。
藍月河看向了柳十歲:“我爲何要喜歡行劍堂?”
當年他從來不喜歡劍宗鬥部,雖然這些改變給劍宗帶來了巨大的好處,但仍然讓劍宗死了太多的人。
他不喜歡死亡。
哪怕劍宗在人族的貢獻直線上升,但藍真人還是不喜歡這樣。
因爲劍宗鬥部的創立,讓劍宗弟子的傷亡,也增加了很多。
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要總說爲理想活着爲整個人族而獻身這樣神聖的話,因爲我們是人,而非神聖,神聖的話與事情,應當由神聖的人來做與說。
柳十歲瞪大了眼睛:“你怎麼可以不喜歡行劍堂?”
似乎在他這樣的人的腦海裡和思想裡,身在無恩門,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行劍堂這樣的地方。
藍真人:“你這句話是錯誤的。”
柳十歲張大了嘴巴:“啊?”
藍真人:“首先,你風三師兄就算是這個世界的大英雄,也與我沒什麼關係,因爲我不喜歡他,所以我便不會把他放在眼裡,其次,任何人都可以不喜歡任何事情,我既然不喜歡行劍堂,那便是不喜歡行劍堂,你居然用你怎麼可以不喜歡行劍堂這句話來問我,顯得很蠢。”
“公子。”柳十歲急了。
藍月河平靜地看着他。
柳十歲嘆了口氣:“算了,只要您開心怎樣都好。”
藍月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爲任何人任何事情委屈了自己。”
柳十歲:“公子對我有大恩,哪怕爲公子受些委屈,算什麼呢?”
藍月河:“既然喜歡行劍堂,那就去行劍堂吧。”
柳十歲:“那麼公子你呢?”
藍月河:“我,自然是要去自己想去,該去的地方。”
柳十歲有些失落:“喔,那我過些天再來看你。”
藍月河點了點頭。
柳十歲就此離去。
他走出了藍月河的洞府很遠處,方纔馭劍飛行。
他當然知道前段時間那些流言蜚語。
什麼僕人是天生道種,身爲公子卻是個不能修行只能靠背景賴在無恩門的廢物。
什麼侍童已經元嬰能夠馭劍飛行,而公子卻是個還在沒有劍的白癡。
這些柳十歲都知道。
他不知道這些是不是真的。
但萬一是真的呢?
所以他不想刺激到公子,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想。
他不想讓公子看到他馭劍的樣子,然後難過,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
柳十歲踏着劍光扶搖直上,如若大鵬展翅直上雲霄九萬里。
他來到了太行山的最高處,那雪白的雲海深處,看着明月當空近在咫尺,頗有伸手便可摘日月的感覺。
頓時心生豪邁,無限激情。
於是他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夜深人靜,這一聲響徹了整個太行山。
柳十歲急忙捂住了嘴巴,有些慌亂,覺得自己太過失態,要是公子聽見了多不好。
要是風三師兄那些行劍堂的弟子們發覺了,也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