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挺齊啊。”布蘭特推門進來後看着滿屋子或坐或站的人,嘖嘖的感慨了一下。在這間還算寬敞的軍部辦公室內,第八艦隊的高級軍官們幾乎全數抵達。他掃視了一圈後,看向了將他們全部召集起來的始作俑者——前憲兵隊總監愛德華中將。
憲兵隊總監的辦公室,此時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大部分的文件和辦公用品已經或移走或銷燬,過不了多久,它就會迎來它的新一任主人。
“各位。”愛德華中將坐在光禿禿的辦公桌後,臉上再不復曾經的輕鬆。言語間也沒有了他一貫的促狹和揶揄。“我知道你們都是跟着第八艦隊跟着林箋中將一路走到今日高位的,對於第八艦隊有着無上的榮譽感,對於你們的指揮官有着無比的忠誠。無數次的戰役裡,你們與第八艦隊贏得了讓人肅然起敬的榮光。難道你們願意看着你們的指揮官走上這樣一條瘋狂的道路?看着第八艦隊成爲帝國的反叛軍,成爲第二個淨世會嗎?”
“愛德華中將,請注意您的措辭。”布蘭特坐在他的正對面,目光如利劍一般。“我們的指揮官對皇帝陛下萬分的忠誠,第八艦隊同樣如此。至於你所說的所謂瘋狂的事情是指什麼呢?好吧,我承認我永遠學不會你們那套書面用語,我所知道的只是服從命令而已。皇帝陛下的任命書裡,林箋中將是我的上司,直屬的。”
布蘭特雖然隨意的笑着,言語聽起來也有些自我調侃的意味。但是愛德華在他泛着笑意的眼中看到了他追隨這種瘋狂的堅定決心。或許,他本是就是這樣一個人。或許曾受挫折,但是在蟄伏之後便立刻恢復了精神。
這是最早跟隨林箋的人,林箋獲得的每一項榮譽的背後都有這個人的影子。愛德華中將看着他,對於說服他感到十分的吃力。
與此同時,他擡頭開始環顧站在布蘭特身後的這些人。
“莫里斯.馮.沃爾西斯……中尉。”愛德華中將在目光撇到對方的肩章時適時的改口,沒有與達科立娜博士犯同樣的錯誤,“沃爾西斯家族已經犯過一次錯誤,難道還要再一次重蹈覆轍嗎?我知道你與林箋在上學的時候就認識,難道你就放任她走向瘋狂,或許毀滅在這瘋狂之中?”
“瘋狂?”聽到這個詞彙的莫里斯笑了笑,“我還覺得她不夠瘋狂呢?她越瘋狂,就顯得我越有用處,不是嗎?至於家族……”說到這裡,莫里斯聳聳肩,“內政之後,沃爾西斯家族就把我踢出來了。”
“佛倫斯上校!你作爲阿祖圖蘭士官學校優秀學生的典範,年紀輕輕已經身居高位。身爲一個曾在入職前宣誓效忠皇帝陛下的正統軍人,難道你也認爲你的上司所作所爲是正確的嗎?”說到這裡,愛德華中將也覺得自己有些無力了。
如同愛德華中將所說,佛倫斯確實是第八艦隊中少有的正統軍人。林箋也曾經評價他是第八艦隊最靠得住的傢伙。所以當愛德華提到他時,他也是唯一一個站直了身體先給這位上級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的人。“中將閣下!我跟隨林中將征戰三年,始終保持着對帝國的忠誠之心。我早已下定決心追隨林中將,我也可以發誓不管何時絕不會做出背叛帝國之事。”
效忠的永遠是帝國,是林箋,而非皇室……愛德華看着佛倫斯,他本以爲這個青年人會是這羣人中最容易被說服的人,但是此時看來,他的決心並不比布蘭特和莫里斯少一分。
看着面前這羣年輕人,他們中除了布蘭特之外,都還沒有超過二十五歲。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朝氣蓬勃……如果帝國真的掌握在他們的手中,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晚上,布蘭特在結束了手頭的工作後,來到了林箋的辦公室。將愛德華中將這件事告訴了她。並表示那位中將已經在中午的時候離開了阿斯切特星,但是並未向軍港所在的第二星方向航行。
“我估計他是去迎接那位元帥了。”在林箋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後,布蘭特說道。
“我都能想到他會跟元帥大人說些什麼,第一句一定是‘那些人都瘋了’。”聽到布蘭特的報告,頭都沒擡的林箋笑了笑回答道。說完後她突然擡起頭,看着布蘭特,“聽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到一個親衛隊副總監的好人選。”
“你想說誰?”布蘭特驚訝道。
“我記得莫里斯有兩個哥哥。”林箋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沃爾西斯家族一直以來都是帝國首都星顯赫的貴族。不過是因爲在內戰中站錯了隊就被牽連發配,如果不是因爲莫里斯的關係,他們現在已經被流放到不知道哪個邊緣的小行星。說不定不過兩代這個家族就要消失無蹤。”
“莫里斯的兩個哥哥在內戰之前確實都是很優秀的軍人。”聽着林箋的話,布蘭特點了點頭,“從能力上來說,他們都是不錯的人選。但是親衛隊總監哪怕是副總監都是很特殊的位置,需要對你絕對的忠誠。從這一點上說,他們不怎麼靠得住。或者說,我們對於沃爾西斯家族的掌控可能不是那麼全面。”
“這件事你跟莫里斯提一下,讓他評估一下是否可行。”林箋並未十分堅持自己的想法,“如果他認爲這件事可行,讓他親自去說服他的兄長。”
“我知道了。”布蘭特點了點頭。此時他注意到放在林箋辦公桌上的一打文件,文件標頭上明顯的莫林北克公爵印章讓他一愣,“讓渡書?”
聽到布蘭特的話,林箋看了他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這本就不是屬於我的東西,雖然他不見得會落魄,但是這爵位放在我身上,總是個負擔。”
看着林箋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一片燈火闌珊的景象。玻璃窗上隱約映出她的臉龐,低垂的眼簾,無波的表情。布蘭特坐在沙發上,無聲的輕輕搖了搖頭。
“哦,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林箋轉身。
“就是佛倫斯,他今天問我,這個周內能不能給他一天假期。”
“在這個時候?”林箋皺眉,在這麼緊張的時間裡,一向靠譜的佛倫斯怎麼會提出這種要求。她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時呢。“他有說原因嗎?”
“他有說原因。”布蘭特一臉的促狹,“但是爲了阻止他走向墳墓,我拒絕了他的請求。”
“你到底在說什麼?”布蘭特的調侃讓林箋不明所以,她索性從落地窗前走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工作已經被這傢伙打斷了,就索性休息一會。金恩泡好的茶水溫度剛剛好,她給自己和布蘭特都倒了一杯。
“他今天試探的問我能不能給他一天假期讓他跟他的小女友結婚。”布蘭特嘿嘿笑道,“我勸他再考慮一下,婚姻是男人的墳墓啊……”
“咳。”布蘭特的話讓林箋被一口茶嗆住,她別過身體開始咳嗽不停。劇烈的咳嗽聲甚至讓門外的金恩都擔憂的探頭進來。林箋強忍着止住咳嗽對金恩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無恙。這才瞪向布蘭特。“你居然對佛倫斯說這種話?你跟他那是一路人嗎?”
“我們都是男人啊。”布蘭特裝腔作勢的表示。
“你們相同的就只有性別而已。”林箋沒好氣的回答,“這件事你讓他考慮下,如果是在這個月內,我就只能給他一天假期。如果出了這個月我可以給他一個月的假期。讓他自己選擇。哦,對了,不論他選擇哪個日子,安捷琳娜都可以擁有一個月的假期。”
“喂……這實在是有些太不公平了吧。”聽到林箋的話,布蘭特沒什麼誠意的懶洋洋的抗議。
林箋起身返回自己的辦公桌後,“你今晚很閒?很閒的話,幫我把今天的文件整理一下。財政大臣已經將這次叛亂的損失統計了出來,今年的稅收恐怕不怎麼夠用。內戰後的修復工作還沒有做完,這一次的參戰都將今年的稅收用的七七八八了。首都星被破壞的設施修繕還不知道從那裡弄錢。”
“噢,不,這種事情絕非我擅長所在。”聽到林箋的話,布蘭特臉上隨即流露出了極度的痛苦,他狠狠抹了把臉,“我去幫你把海加爾叫來怎麼樣?我一直覺得他只做一支艦隊的財務官,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還沒等林箋開口,辦公室的門被打開,金恩走了進來,“閣下,醫院來消息,諾蘭大人已經醒了。您是否前往探望?”
“告訴莫亞,我三十分鐘內趕到。”林箋立刻回答道,然後她又看向布萊特:“你立刻把海加爾叫來,你們一起看看這份報表。可以將財務大臣等人叫來商討,明早之前,給我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
“喂……”在林箋疾風暴雨的命令之下來不及反駁的布萊特只能眼看着她一把抓起放在沙發上的軍裝外套,大步的邁出了辦公室的門。
飛車由金恩駕駛,直接朝着科技省大廈飛速掠去。金恩很明白上司焦急的心情,所以原本要一小時的路程,被他壓縮在三十分鐘內。
飛車抵達科技省大廈,林箋立刻推開車門下車,大步的朝着大廈走去。等在門外的莫亞在看到林箋趕到後,立刻上來報告。
“昨天下午諾蘭大人的腦波波動開始趨於正常值,在穩定了二十四小時之後,我跟幾位醫生都認爲可以實施甦醒。”林箋的速度很快,莫亞只能快步的跟着她。
“肯定沒有問題嗎?”
“是的。穩定時間取最大值,就是爲了謹慎。”
“那就好。”
電梯門打開了,林箋示意莫亞不要跟來。她獨自一個人踏上了長長的通道。整條通道只在格蘭夏爾的病房外有兩名衛兵,再無他人,十分的安靜。她的軍靴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隨着那房門越來越近,她的腳步反而放慢下來。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那種“近鄉情怯”的感受。兩個衛兵同時向她擡手敬禮,她都沒有看到。直到手貼在門上,傳來的微涼觸覺讓她鎮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