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後,眼見天色已晚,胡宗憲在環視一圈後,如此吩咐道。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是,總督大人!”
衆人聞言,旋即先後從座椅上起身,在向胡宗憲恭敬行禮後,方纔離開總督府議事大廳。
眼見所有人都先後離開,胡宗憲將目光收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徑直向書房走去。
在休息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做,那便是給身在福建的譚綸寫一封信,請求他的幫助。
因爲眼下,浙江的形勢實在是不容樂觀,沒有人比他這位浙江巡撫更加清楚,斷糧的後果。
一旦浙江這邊斷糧,也就意味着,先前所有人的努力盡皆白費,不僅如此,那些改稻爲桑的老百姓也得遭殃!
這些百姓沒有種植水稻,自然沒有足夠的糧食用以支撐,但倘若改稻爲桑失敗的話,他們就將落得個十分尷尬的境地。
一方面,他們沒有足夠的糧食填飽肚子,另外一方面他們耗盡心血種植的桑苗,也將見不到預期的成效,到那時,那些種植桑苗的百姓,就會落得個餓殍遍地,賣兒賣女的地步!
正當胡宗憲還在腦海中預想着可能會有的後果時,一道聲音將他的思緒打斷。
“總督大人,現在天色不早了,您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吧!”
書房門口的侍衛,見胡宗憲的臉上滿是無法掩飾的疲憊之色,不由得出言勸慰道。
胡宗憲聽聞此話,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迴應道。
“無妨,等本官將事情辦完以後,自然會休息。”
胡宗憲說完以後,徑直返回了書房,旋即坐於書案前,沉吟良久後,方纔提筆寫道。
“子理兄,愚兄冒昧寫信叨擾,還望切勿怪罪,目前,浙江的形勢實在是不容樂觀!”
“由於在這之前,浙江當地那些施行改稻爲桑的桑農手中的糧食,都被不明身份的人高價收購,從而導致了那些桑農手中沒有足夠的糧食,支撐到桑苗成熟。”
“眼下,浙江當地糧倉內剩餘的糧食,僅僅能夠支撐十天左右,倘若十天後,還沒有糧食運抵浙江的話,那些桑農可就要遭殃了!”
“屆時,整個浙江至少一半的老百姓,都得落得個餓殍遍野、賣兒賣女的地步,而身爲他們的父母官,愚兄實在是不忍見到這樣的場景。”
“因此,愚兄懇請您能夠儘快從福建那邊調糧,救救那些百姓,愚兄對此將不勝感激!”
待最後一個字落下,胡宗憲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旋即將信的內容,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
隨後,或許是覺得信中的內容存在不妥之處,胡宗憲又重新提筆,添上了這麼一句。
“倘若到時候朝廷追查下來,一切責任都由我胡宗憲來承擔!”
在這之後,胡宗憲將手中的毛筆放回原位,待信紙上的墨跡乾透以後,方纔喚來下屬,沉聲吩咐道。
“馬上將這封信交給福建巡撫譚綸,一定要快!”
那名被喚來的下屬見胡宗憲對這件事情如此看重,在從胡宗憲手中將信封接過的同時,沉聲應道。
“是,總督大人,下官一定儘快將信送到!”
那名下屬在應聲後,沒有絲毫停留,轉身離開了書房。
眼見信已經順利寄出,胡宗憲那顆懸着的心,也不由得放了下來。
在這之後,胡宗憲從座椅上起身,看着院中的夜景,無聲自語道。
“希望時間能夠來得及吧!”
……
紫禁城,督察院。
自從上次趙貞吉從內閣那邊回來以後,便以身體不適爲由,告了病假。
督察院剩餘的那些官員,眼見趙貞吉告了病假,紛紛反應過來,整件事情恐怕異常棘手,就連監察御史趙貞吉趙大人,都得通過告病這一招,來想方設法地從中脫身。
由此,整個督察院內人心惶惶,一部分心思活絡的人,開始四處打聽其中的隱情,想要提前做好應對之策。
而海瑞,身爲整個督察院內公認的,背景深厚且同時與趙貞吉關係莫逆的人,自然而然成爲了重點的關注對象。
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督察院內,大大小小官員的心。
清晨,海瑞如同往常一樣,來到督察院上值,由於時間太早,督察院內,並沒有幾個人,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名胥吏在忙碌。
那幾名胥吏見海瑞到來,連忙停下手中的工作,向海瑞恭敬行禮道。
“見過都御史大人!”
“嗯。”
海瑞對此只是略微頷首,並未做絲毫停留,在這之後,海瑞來到了值房,開始處理起了眼前這些,已經在桌上堆積成小山的彈劾奏疏。
近段時間以來,督察院內的風言風語,海瑞也有所耳聞,在他看來,趙貞吉肯定是遇到了什麼無法解決的事情,無奈之下,方纔選擇了告病這一招。
“看來我得找個時間,親自上門探訪一下趙大人,順帶着瞭解一下這背後的緣由!”
想到這裡,海瑞開始繼續處理起桌上的彈劾奏疏。
隨着海瑞處理的彈劾奏疏越來越多,他也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便是,與江西巡撫曹順和有關的彈劾奏疏,盡皆消失不見!
海瑞處理了大半的彈劾奏疏,卻連一封彈劾江西巡撫曹順和的都沒有看見。
海瑞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旋即將目光轉向一旁,那些已經處理完畢的彈劾奏疏,無聲自語道。
“難道說,當初那些上疏彈劾曹順和的人,都放棄了不成?”
“亦或者,是因爲別的原因?”
……
另外一邊,嚴府。
大廳內,如同往常一樣,擺放着頗爲豐盛的菜餚,而在嚴嵩的面前,擺放着一碗稠粥,一個雞蛋,以及一碟六心居的醬菜。
正當嚴嵩還在慢條斯理地品味着眼前的早餐時,只見嚴世蕃邁着急切的步伐,進入了大廳之中,剛一進門,嚴世蕃便火急火燎地向嚴嵩稟報道。
“父親,出大事了!”
嚴嵩見嚴世蕃如此急躁,臉上將手中的湯匙放下,面露不渝之色,緩緩道。
“你看你這副毛毛躁躁的模樣,着急什麼,有什麼話慢慢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嚴世蕃在遭到嚴嵩這一番訓斥之後,也是收斂了許多,只見其在平復好心情,方纔壓低聲音,向嚴嵩稟報道。
“父親,孩兒得到消息,就在不久前,那些先前上奏疏彈劾江西巡撫曹順和的官員,都被錦衣衛那邊,給挨個抄了家!”
嚴世蕃在說到這裡的時候,還不忘補充一句。
“孩兒還聽說,這些人的下場十分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