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上輩子的習慣,導致嘉靖看報紙的速度很快,近乎達到了一目十行的地步,不一會兒,嘉靖便將報紙上的內容瀏覽完畢。
就在這時,呂芳那惴惴不安的聲音在嘉靖耳旁響起。
“陛下,您覺得怎麼樣?”
嘉靖聽聞此話,將手上的報紙放至一旁,將目光轉向呂芳,出言勉勵道。
“目前看來,這份報紙還算不錯,只不過,還得等朕將這份面向百姓發行的報紙看完以後,方纔能夠給出評價。”
嘉靖說完,便順手拿起一旁那份專門供給於百姓的報紙。
嘉靖剛將報紙拿起,便敏銳地感知到了雙方在材質、以及氣味上的差距。
眼前這份專門供給於百姓的報紙,所用材質更爲低劣,更是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嘉靖將視線轉向眼前這份專門供給於百姓的報紙,只見上面並沒有多少文字,除了頂端的大明日報四個大字以外,剩餘的內容,都是以插畫的形式浮現。
報紙上所繪製的人物,也是極其地粗製濫造,除了那寥寥幾筆的勾勒以外,其他的什麼也沒有,僅僅能夠從雙方的服飾以及武器裝備上分辨出敵我。
但儘管如此,還是能夠從雙方的動作之中,猜測出發生了什麼。
眼前這份報紙,不由得讓嘉靖回想起了前世看過的漫畫,正當嘉靖將報紙上所繪製的人物,與實際的人物進行聯想之際,呂芳那忐忑不安的聲音再次響起。
“陛……陛下,您覺得如何?”
嘉靖聽聞此話,旋即回過神來,將呂芳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旋即出言勉勵道。
“哈哈,呂芳,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朕要好好獎賞你!”
“啊?”
呂芳聽聞此話,臉上頓時浮現出疑惑之色,他原本以爲,皇帝會因此而發怒,但沒想到的是,皇帝不僅沒有發怒,還說要獎賞自己。
嘉靖似乎看出了呂芳心中的疑惑,轉而出言解釋道。
“呂芳,你難道忘了朕先前說過的話嗎?”
“面向老百姓的報紙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便宜,只有老百姓能夠承受得起報紙的價格,方纔能夠讓報紙達到預期的效用!”
嘉靖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補充道:“因此,爲了節約成本,所用的材質越低廉越好!”
“對了,這份面向百姓的報紙是由什麼材質製成的?”
呂芳眼見嘉靖向自己詢問這個問題,猶豫良久後,方纔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啓稟陛下,眼前這份報紙,是用製造草紙的原料製成的,另外,平均下來的話,這種報紙的印刷成本還不到兩文錢,而陛下您最開始看到的那份報紙,印刷的成本卻至少需要六文錢。
嘉靖在聽完呂芳的解釋後,旋即摩挲着下巴,開始思考起了應該如何定價,在思襯片刻後,只見嘉靖回過神來,向呂芳吩咐道。
“這樣吧,面向官員士紳的報紙,暫時定價爲二十文錢,而面向百姓的報紙,定價兩文錢、甚至不要錢,白送也可以。”
呂芳在聽完嘉靖的吩咐後,當即神色一凜,畢恭畢敬地應聲道。
“遵命,陛下!”
眼見事情已經塵埃落定,正當呂芳打算就此離去的時候,卻被嘉靖出言叫住。
“待會兒下來後,你自己去庫房內,支取兩千匹絲綢吧!”
呂芳聽聞此話,腳步一頓,在怔愣了片刻後,臉上浮現出感激涕零的神色,畢恭畢敬地迴應道。
“奴婢多謝陛下恩典!”
……
夜深了,嚴府書房的燈仍然亮着,恍惚間,還能夠看見一位正在不停踱步的身影。
自從不久前,嚴嵩讓嚴世蕃前去打探這方面的消息以後,便遲遲不見嚴世蕃回來,嚴嵩也不由得開始擔憂起來,正當其打算將管家叫來之際,只聽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
“父親,是我!”
嚴嵩的話音剛落,便從門外傳來了嚴世蕃的聲音。
見此情形,嚴嵩內心的石頭總算是安然落地,臉上的擔憂之色也消失不見,旋即開口道。
“進來吧!”
隨後,只聽‘吱呀’一聲,嚴世蕃進入了書房。
嚴嵩用渾濁的雙眼,在將嚴世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後,方纔出言詢問道。
“我交代給你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嚴世蕃聽聞此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父親,孩兒已經將浙江附近的幾個省份都調查了一遍,現在仍然還有多餘糧食的,只有江西省和福建省。”
嚴世蕃的話音剛落,只見嚴嵩緊皺眉頭,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目前,福建那邊,是由清流那邊的譚綸把持着,我們根本不可能從福建那邊調動糧食,看來咱們也只能夠從江西那邊入手了。”
嚴世蕃在聽完嚴嵩的看法後,也緊接着表達了認同。
“是啊,父親,眼下福建那邊是指望不上了。”
“咱們現在,唯一能夠指望的,就只有江西巡撫曹順和!”
嚴世蕃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彷彿是突然想起來似的,旋即猛地一拍大腿,激動道。
“對啊,我怎麼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嚴世蕃說完,將目光轉向嚴嵩,轉而開口道。
“父親,您還記得不久前,胡宗憲親自率領大軍,趕赴江西平叛一事嗎?”
嚴世蕃的話音剛落,嚴嵩便敏銳地察覺到了,嚴世蕃話中所包含的意味,旋即猶疑道。
“你是說,讓胡宗憲出面,給江西巡撫曹順和寫一封信,讓他調糧給浙江?”
“是的,父親,孩兒就是這個想法,這個曹順和可以說欠胡宗憲一個天大的人情,咱們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
嚴嵩聽聞此話,臉上浮現出猶豫之色,緩緩道。
“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你都能夠查到的事情,徐階難道會想不到嗎?”
“說不定在這之前,徐階就已經對江西巡撫曹順和下達了命令,讓其不得私自調糧!”
此刻,嚴世蕃的臉上滿是焦急之色,出言催促道:“父親,無論結果如何,姑且先試一試吧,咱們絕對不能夠就這樣坐以待斃,改稻爲桑也絕對不能夠功虧一簣!”
嚴嵩似乎被嚴世蕃的這番話所打動,良久,只見嚴嵩收回目光,沉聲道。
“好,我現在馬上給胡宗憲寫信,你替我研墨!”
“是,父親!”
眼見嚴嵩願意做出嘗試,嚴世蕃也是鬆了一口氣,旋即沉聲應道。
在這之後,嚴世蕃很快爲嚴嵩將墨研好,只見嚴嵩將紙鋪開,用毛筆飽蘸墨水後,提筆在信筏上寫下“汝貞親啓”四個大字。
“愛徒近來身體可好?今日老師寫的這封信,除了日常的問候以外,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辦,希望你能夠親自出面,向江西巡撫曹順和……”
待最後一筆落下,嚴嵩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旋即將手中的毛筆放回原位,又仔細覈對了一番,確認其中並無錯漏之處後,待墨跡乾透,方纔將其裝入信封,緊接着向嚴世蕃吩咐道。
“馬上派人把這封信交給胡宗憲,一定要快,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是,父親,孩兒這就去辦。”
嚴世蕃頗爲鄭重地將信封從嚴嵩的手中接過,沒有絲毫停留,轉身離開了書房。
……
浙江,浙直總督府。
此刻,鄭泌昌正神色焦急,不停地在房間裡踱步。
不久前,先前派去查探具體情況的何茂才、高翰文、馬寧遠等人,都不約而同地傳遞了同一個消息,那便是:“一個月前,有身份不明的人出面,將這些桑農手中的糧食,都高價收購了。”
鄭泌昌在得知這個消息時,也是大爲光火,他沒有想到的是,那些清流行事竟然會如此嚴密,在這之前,自己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這下可怎麼辦啊,到時候朝廷追查下來,我身爲浙江布政使,肯定逃脫不了干係!”
正當鄭泌昌還在爲自己的命運而感到憂慮之際,很快便有侍衛前來稟報。
“稟……稟布政使大人,外面有許多桑農聚集起來鬧事,要求官府發放救濟糧!”
“什麼!”
鄭泌昌在聽完侍衛的彙報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陰沉下來,咬牙切齒道:“這羣刁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到底是誰給他們的膽子,居然敢來總督府鬧事!”
話音落下,鄭泌昌很快便反應過來,暗自道:“哼,肯定是那些清流在背後煽動,鄭泌昌,你要冷靜,眼下你最應該做的是穩定住局勢!”
想到這裡,鄭泌昌臉上的陰沉之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往常那副平靜的面龐。
旋即,只見鄭泌昌將目光轉向那名侍衛,沉聲吩咐道。
“帶本官過去,本官親自跟他們解釋!”
“是,布政使大人!”
隨後,在侍衛的帶領下,鄭泌昌來到了總督府外,見到了聚集在總督府外的許多桑農。
在這之前,總督府的侍衛們就已經盡數出動,將這些桑農攔在了距離總督府十米開外的路上。
眼見鄭泌昌從總督府內出來,那些桑農彷彿是見到了救世主一般,瞬間變得吵嚷了起來,並不住地往總督府的方向擁擠、推搡。
“大人,官府的救濟糧什麼時候才能夠發下來?”
“是啊,大人,要是再不發救濟糧,俺家馬上就要斷炊了,到時候全家都得捱餓!”
“聽說官府內的救濟糧不夠,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求求大人,可憐可憐我們吧!”
“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聽官府的話,弄什麼改稻爲桑,現如今連肚子都填不飽!”
一位身材黑瘦,身着破爛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如此道。
鄭泌昌聽聞此話,神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旋即用手指着方纔那位發牢騷的中年男人,沉聲吩咐道。
“居然敢藐視官府,把他給本官抓起來!”
“是,大人!”
鄭泌昌的話音剛落,總督府的侍衛便如同狼入羊羣一般,很快便將方纔那位發牢騷的中年男人抓了起來,剩餘那些的桑農見此情形,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紛紛閉上了嘴。
隨後,鄭泌昌將目光轉向這位中年男人,沉聲道。
“改稻爲桑乃是國策,你身爲大明百姓,卻不支持朝廷的國策,說,是誰指使你的!”
“本官看你是收了倭寇的好處,方纔出言詆譭我大明國策,來人啊,把他給本官帶下去,嚴加審問,一定要讓他說出是誰在背後指使!”
“是,布政使大人!”
那名中年男人聽聞此話,頓時慌了神,連忙不住地在地上磕頭,乞求着鄭泌昌的原諒。
“大……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只是……唔唔……”
還沒等這位中年男子把話說完,他的嘴就被布條堵上了,旋即被押了下去。
眼見事態暫時得到了控制,鄭泌昌這纔將目光轉向那些剩餘的桑農身上,語氣也軟化了許多:“本官知道,你們也不容易!”
“本官可以向你們做出保證,眼下糧倉內所準備的救濟糧絕對足夠!”
“之所以遲遲未曾發放救濟糧,則是因爲官府目前的人手不足,方纔導致進展緩慢!”
鄭泌昌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片刻,轉而繼續補充道。
“你們知道,整個浙江,改稻爲桑的百姓有多少嗎?幾乎快要達到了一半的數量,這麼多的老百姓,官府要一戶一戶的統計,方纔耗費了如此多的時間。”
“還請諸位體諒一下官府的難處,待官府統計完畢後,很快就會爲你們發放救濟糧!”
眼見鄭泌昌已經做出了保證,那些桑農的態度也開始動搖。
“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等官府統計完後,就會將救濟糧發給我們!”
“是啊,繼續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好處,還會耽誤官府辦事!”
“說的有道理,咱們還是回去吧!”
很快,原本聚集在總督府門口的這些桑農,就都被鄭泌昌勸了回去。
待這些桑農盡數離開後,鄭泌昌這才鬆了一口氣,旋即回到總督府議事大廳。
鄭泌昌在上首坐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唉,即使這樣,也拖不了太長時間,希望閣老他們那邊儘快採取行動吧,不然的話,一切就全完了!”
緊接着,鄭泌昌思襯良久,喚來下屬,出言吩咐道。
“你現在馬上去糧倉統計一下,看看如果按照最低限度來發放救濟糧的話,最長能夠撐多久!”
那名下屬聽聞此話,當即畢恭畢敬地應聲道。
“是,布政使大人,下官一定將這件事情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