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人們隨着梭羅的敘述而屏住了呼吸。棱羅的魔法之奇幻,經歷之血腥,戰鬥之激烈都讓他們感到緊張和刺激,不少人都開始急促地喘息,似乎有些承受不了這樣的緊張氣氛。
門診室的大門再次打開,梅艾莎衣着齊整地再次走進來,在一張椅子上七扭八歪地坐下,朝着青鴻狠狠瞪了一眼。衆人只是簡略地看了她一眼就又齊刷刷地望向梭羅,急切地等待着他接下來的敘述。
“我成功了。空間投射將我的機甲傳送到了敵人的基地核心彈射魔法門的旁邊。我看到彈射魔法門周圍到處都是黃金族的工作人員。還有一羣樣子剛剛到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彈射門正在發光,一個同樣年級的小孩子從彈射門裡冒了出來,他就是我剛剛擊落的妖孽機甲師。這些該死的,兇殘的,黃金妖團機甲師,居然全部都是不到十三四歲的孩子!”梭羅說到這裡,雙目一片血紅,雙手瑟瑟發抖。
“然後呢?”習慣蹲在地上抱作一團的年輕人忍不住問道。
“敵人的警報響的震耳欲聾,周圍的通道里響起了機甲的奔跑聲。那些該死的黃金族的小孩子叫得像一羣炸了鍋的猴子。我只剩下一點點還能夠運用的魔法。我已經到來這一步,無路可退,我必須爲我的戰友復仇,我必須這麼做!”梭羅嘶聲道。
“這裡沒有人責怪你,梭羅,勇敢地說下去。”彭曉琪柔聲道。
“我開啓了火控開關,機甲肩膀上的機炮開始均勻地振動。
我看到橘紅色的槍火鋪滿了整個房間。我的颶風喀秋莎瘋狂怒吼,鮮紅的曳光彈撕開了這些小孩子的身體,將他們打成了一灘又一灘的血泥。我看到一個小孩子渾身被打成齏粉,只剩下一顆頭顱飛到了高空,狠狠撞在我的電子眼上。我的腦子一黑,就再也不記得後來的事情。事後軍團裡的人跟我說,我殺了十五個妖孽使,還有上百個基地工作人員,我的機甲被擊墜以後,我被彈射了回來。”說到這裡,梭羅說到這裡用手狠狠抓住頭髮,“後來我就到了這裡。”
“你殺了十五個妖孽使!?”青鴻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十五個妖孽使,不是十五臺妖孽機甲。這對於敵人的打擊絕對是致命的。也許斷腸戰役因此而取得勝利都說不定。這個梭羅簡直可以說是半條腿已經走到了風華之路上。
“青上校,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梭羅如何排遣因此而帶來的心理創傷。”彭曉琪柔聲道。
“我沒有做錯,我只是有一副比任何人都好的牌。我有空間投射,而他們只有年動做底牌。年幼沒有用,年幼沒有能夠救得了他們的命。因爲我有這張牌。”梭羅指着額頭上頂着的死神命運牌,“我有權殺死他們。”說到這裡他,吐出舌頭嘿嘿一笑。
“梭羅,否認沒有作用,你必許正視自己內心的感受,只有你內心深處原諒了你自己,你才能夠徹底從過去走出來。”彭曉琪說道。
“我的內心早就原諒了我自己。我是撒旦的荷官,我永遠比別人有更好的牌。這就是我梭羅,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因爲我的心已經屬於了撒旦。”梭羅激烈地說道。
彭曉琪剛要說話,青鴻卻已經開口:“你的紫荊六芒星就是因爲斷腸戰役?”
“洪總統親自頒發的。”梭羅從懷裡取出那枚被打了一個洞的紫荊六芒星,朝青鴻亮了亮,隨即困惑地說道,“我忘記了爲什麼上面會有一個洞……”
“洪總統既然給了你勳章,說明你根本沒有做錯。錯的是黃金族,他們居然讓小孩子上戰場打仗,死在槍火下卻又怨得了誰。”青鴻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喔!”梅艾莎看着青鴻臉上的青氣,瞪圓了眼睛,“如果是你的話,你當然也會毫不留情地開火嘍?”
“這是戰場,這是戰爭,誰殺誰都怨不了人。難道因爲敵人都是小孩,我們就要舉手投降嗎?黃金族就算上場的都是嬰兒,只要他們坐上了機甲,就是敵人!”青鴻冷然道。
……”梅艾莎吹了一聲口哨,朝彭曉琪眨了眨眼睛,悄悄用手指在腦袋上劃了個圈,意指青鴻的神志已經不正常了。
“我的經歷和他差不多……”黑風衣的老者忽然開。道,“也許我就不用說了……”
“沙老,你不能迴避你的問題。你和他的情況有很大的不同。而且,說出來有助於同族的病友進一步瞭解你,也會讓你感到好受些。”彭曉琪柔聲道。
“嗯,我叫沙常志。中央軍第七兵團第5師第6旅13大隊突擊營妖孽使。我的任務是突破敵人的陣線。在這個崗位上我已經幹了二十年,幾次升遷都因爲戰鬥的需要被推遲了。”沙常志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一絲詭笑,“實際上我也不想升遷。因爲我喜歡我在營裡扮演的角色,我喜歡用大規模殺傷性魔法掃平眼前的道路。二十年來我不間斷地突擊殺敵,這些年來死在我手上的機甲師沒有一千人也有五百。我從來沒有憐憫……”
“直到最後一戰,我的突擊營在一場圍殲戰中被一個黃金軍機甲營陰擊在一處陣地前長達三個小時。戰友傷亡慘重,我怒火盈胸,奮力衝上了敵人的陣地。但是已經太晚了,敵軍的主力因爲這個營的阻擊而成功突圍。而這個營的機甲師也紛紛放棄抵抗,走下機甲,舉手投降。”多常志說到這裡,眼神一陣迷惘,“但是我沒有放過他們。我一個一個將他們打成了篩子,完全停不下手。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上過機甲。”
“青鴻,你有什麼想法嗎?”彭曉琪忽然轉頭望向青鴻。
“我覺得這些黃金機甲師不過是些懦夫,既然堅持戰鬥就要堅持到最後。在這樣激烈的戰場上忽然選擇投降,很難讓人收住手。沙老本來也沒有什麼錯。”
青鴻無所謂地說。
“你說起來倒輕巧,等到你真的進入戰場,你就知道那種活生生把人殺死的感覺是什麼了!”沙老並沒有因爲青鴻的話得到解脫,反而憤怒地說道,“那種感覺讓你恨不得早點死。否則你會變成連你自己都噁心的怪物!”
“……”青鴻緊緊地抿住嘴脣,他發現自己的確有一些太過於偏激,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我的經歷和你們都不一樣。我叫米剛,土系妖孽使,中央城防兵團的機甲營妖孽使。我本來以爲這個職位可以讓我遠離戰爭。但是,在八芒星城的防禦戰中,我卻被頂到了最前線。”這個叫做米剛的青年就是整天抱頭蹲地的人。提到八芒星攻防戰,他渾身都篩糠一般顫抖起來,“八芒星城是超級戰城。本來很難攻陷,但是城內卻被黃金內應滲透。叛軍和黃金攻城軍裡應外合。”
說到這裡他用力揉了揉臉:“城防旅全都上了前線。我們面對的是城裡城外的聯合攻擊。戰鬥進行了四個多星期,我們的城防部隊死剩我最後一個人。我沒有膽怯退後,堅持到了最後。但是沒有了戰友,我只能在敵人的戰火中到處躲藏。直到最後,我被逼入了角落,數十臺機甲向我集火射擊,我用光了靈識,只能躲在機甲的厚殼裡等待死亡的到來。視窗裡到處都是敵人,狂轟濫炸從清晨一直持續到了午後。我看到機甲的內壁已經四分五裂,但是我卻仍然沒有死我爲什麼還沒死廣……”
說到這裡他瘋狂地揪住自己的耳朵,蹲下身子:“戰爭結束之後,我一直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獲救。現在這裡是紋京還是八芒星城。是平民區還是我的機甲內艙。我不敢睡覺,因爲一睡着我就會在敵人的包圍中醒過來。或者呃……我現在正在做夢?”
青鴻心裡一陣驚悚,除了對於米剛可憐的戰爭經歷之外,最讓他感到震驚的反而是米剛抗擊打的本領,什麼樣的機甲可以在敵人狂轟濫炸中挺立一上午而不倒?這已經超出了他可以理解的範圍。
“米剛,你現在很安命……”彭曉琪撫摸着他的臂膀柔聲道。
“我是瑞秋,安德森。”那個帶着頭盔滿地爬的女子忽然開口道,“我來自阿修羅傭兵團,我們的任務就是開疆拓土,爲自己的傭兵公司建立新城。但是我們卻經常被超獸的大軍圍困。在最後的戰鬥中,我的男朋友爲了保護團隊而衝入了超獸羣中,一直戰鬥到機甲師力竭而死。我將他從獸羣中拉出來,將他放到營養液中,希望他能夠從重傷中恢復過來。現在它仍然在回覆當中。”瑞秋說到這裡臉上露出期待的笑容,“不過我認爲他最終會恢復過來,只要讓他暴露在足夠的魔法流量之中。”
屋子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明白得很,她的男朋友已經戰死,她救回來的是男友的天佑曼陀羅。但是她卻不允許自己接受男朋友已經死亡的噩耗,反而把天佑曼陀羅當成了男友的替代品。難怪她一直裝做自己是天佑曼陀羅,在地上爬來爬去。
一種深沉的疼痛在青鴻的心底升起。無論是戰爭還是拓地爲人們留下的心理創傷都是慘痛異常。聯邦已經被連綿不絕的面對黃金族和超獸的戰爭折磨得筋疲力盡。它也許真的無法再承受下一次的戰爭。
“愛梅爾,到你了。”彭曉琪緩緩轉過頭來,望向一直在玩弄自己頭髮的愛梅爾。
這個異裝癖會是什麼樣的故事呢?青鴻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想再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