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建英這兩條證詞,讓路平的交代立刻成了謊言,也使案情再次撲朔迷離起來。
夏雨卻不管這些,她現在就想急着知道,孔慶雲一案的反覆,是不是金子楊從中作梗?爲什麼說好要讓人出來,突然間又變了卦?
“看你,怎麼也變得多疑起來,這可不是你的性格。”黎江北雖然不能幫夏雨判斷什麼,但他還是不贊成隨便懷疑一個人。
“不是我懷疑,這事真是太蹊蹺,那天還是他主動找我,要我幫着做慶雲的工作,怎麼一轉眼,事情又變了?”夏雨果然急昏了頭,也難怪,周正羣一公開拋頭露面,更加讓她心裡着了急,害怕夜長夢多。
“蹊蹺歸蹊蹺,但也沒你想的那麼悲觀,安心等吧,除了等,我們什麼也做不了。”黎江北雖是安慰夏雨,口氣卻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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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還是安靜不了,非要黎江北幫她分析分析,黎江北只好把去江龍的經過跟她說了,他告訴夏雨,周副省長並沒有完全獲得自由。
“校長的案子結不了,他的清白只怕也很難獲得,他們兩個人,現在是捆在一起的。”
夏雨聽了,心才漸漸平靜下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沉默了一會兒,夏雨又道:“萬黛河找我了,有人想讓她把事情攬起來。”
“讓她把事情攬起來?”黎江北越發不明白了,這事跟萬黛河有什麼關係?
夏雨說:“有人怕事情敗露,想找墊背的,他們認爲萬河實業是江北地產界龍頭企業,社會關係錯綜複雜,省委不會輕易對萬河採取措施。他們還答應等風波平息後,給萬河一大筆好處。”
“誰?”
“還能有誰,就是姓葛的和姓陶的。”
“他們?”
幾件事情加在一起,黎江北就不能不有所作爲了。第二天一早,他來到盛安仍這裡,將自己在江龍的遭遇和夏雨反映的情況一併作了彙報,不管怎樣,他現在是調研組成員,遇事應該先向組長反映。
盛安仍聽完,沉思良久,道:“江北啊,這是好事,證明他們終於耐不住了。”
“你也這麼看?”
“不這麼看還能怎麼看,難道你沒發現,最近江北的空氣很活躍嗎?”
“活躍?”黎江北讓盛安仍的鎮定自若弄得越發糊塗,原本以爲他聽了會跟自己一樣着急呢!
盛安仍被他的樣子逗樂了,笑完,一本正經道:“現在該我們出手了,不能讓他們再爲所欲爲。你馬上準備一下,跟我去見龐書記。”
一個小時後,兩人坐在了龐書記對面,看見黎江北手足無措的樣子,龐書記笑道:“你黎委員什麼風浪沒經見過,不會因爲這麼點事,變得沒主意了吧!”
“這不是小事。”黎江北急道。
“當然不是小事,如果是小事,就犯不着借調研組的力了。事實證明,我們的判斷很準確,對方沉不住氣了。”說着,目光轉向盛安仍,兩人心領神會地笑起來。
黎江北望望龐書記,又望望盛安仍,搞不清他們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盛安仍這纔跟他解釋:“江北的事情並不複雜,龐書記之所以沒一開始就採取強硬措施,就是想給大家一個思想上轉變的過程。這個過程看似平淡,但它讓許多人受了教育。現在你該明白,這步棋的奧秘在哪兒了吧?”
黎江北搖頭,他還是搞不清這唱的是哪齣戲。
盛安仍沒有笑他,一開始他對龐書記的意圖也不是十分明瞭,中間還疑惑地問過兩次,當時龐書記也沒跟他交底,其中的奧妙還是他自己後來慢慢悟出來的。
“江北同志,單純地處理幾起腐敗案,容易,挖出幾個腐敗分子,也容易。但這對江北的大局起不了多大作用,頂多起點震懾作用。江北高校事業近年來取得了長足發展,成績有目共睹,正因如此,才助長了個別人的野心,有藉機撈取政治資本的,有渾水摸魚想竊得一瓢改革成果的,更有利慾薰心不顧黨紀國法爲自己大撈好處的。當然,這都不是主流,江北高教隊伍,主流還是很過硬,這也是龐書記不想把事情渲染得過大的深層理由。有一點想必你早已意識到,就是江北高教事業取得長足發展的同時,思想界卻出現了混亂,相比腐敗,這纔是最最可怕的。我們可以用法律的手段將腐敗分子打掉,思想上的混亂卻必須依靠行之有效的方法去解決,讓同志們有一個回味反思的過程,有一個撥開雲霧看到真相的過程,更有一個批評與自我批評的過程。調研組到江北,就是幫江北高教界完成這一過程,現在你明白了吧?”
盛安仍這番話,終於讓黎江北茅塞頓開,他慚愧地笑了笑:“對不起,我政策水平實在有限,侷限性太大了。”
“不,江北同志,你在這次調研中,發揮了中堅作用,沒有你這張牌,很多謎底都無法揭開。當然,也怪我,事先沒把真實意圖講給你們,我向你們作檢討,我龐彬來藏了私心,對不住兩位。”
黎江北趕忙起身:“龐書記……”
“江北你請坐,這是我說的第一層。第二層,你的工作還沒完,調研組的工作也沒完,省委還想請調研組的同志再辛苦一下,繼續幫我們把思路理一理。特別是高校事業下一步應該如何發展,產業化這個誤區能不能徹底擺脫,民辦教育到底應該怎樣有效有序地參與進來,成爲高教事業的一支有生力量?這些,都需要不斷地調研,不斷地爭論。只有爭論,才能讓大家從思想深處引起共鳴,才能從根本上消除模糊認識和錯誤認識。統一思想和認識,比什麼都重要,這是我一貫的主張。江北同志,下一步還得靠你啊!”龐書記再次將充滿期望的目光落在了黎江北臉上,黎江北心頭一熱。
盛安仍接話道:“怎麼不表態,到底有沒有信心?”
黎江北噌地站起,大聲說:“有!”
“好,我們等的就是你這個字。”
緊接着,調研組召開會議,安排和部署下一步工作。這次會上,黎江北才得知,不只是他,師範的劉教授和黨校的林教授在這次調研中也都擔任了特殊任務。除了完成正常調研工作,還肩負起了穩定大局和尋求真相的重責。
兩位教授跟他一樣,也是在調研中獲得了全新的認識。特別是林教授,發現閘北新村徵地黑幕及工程建設中的盲目跟風無節制擴大投資等問題後,一度很激動,寫了長達40頁的萬言書,要往中紀委寄。是盛安仍和龐書記耐心說服了他,幫他轉過了思想上這個彎,讓他一方面充分尊重閘北新村項目提出時的客觀環境,另一方面要把腐敗跟急於求成區別開來。
林教授一開始將矛頭直指馮培明,認定馮培明當初在省政府主管高教工作時,以欺騙的手段矇騙了教育界人士的眼睛,大搞政績工程,腐敗工程。後來經龐書記多次說服,他才慢慢冷靜下來,到現在,終於認識到,馮培明動機是好的,出發點也不錯,關鍵一條,就是被“教育產業化”五個字害了,將本來能成爲亮點工程的閘北高教新村建成了一個商業化項目,進而給江北高教事業埋下了隱患。好在,二期工程還沒上馬,這個隱患還來得及剷除。
會議議定,下一步黎江北的工作重點仍是長江大學,一定要把長江大學的困境解決掉,同時,要拿出一個民辦高校發展規劃,供社會各界廣泛討論。林教授的工作重點仍是閘北高教新村,要在剷除閘北高教新村腐敗的基礎上,科學制定高教新村發展規劃,合理確定搬遷學校數目,將高校負債危機化解到最低。師範的劉教授重點調研高校教師隊伍狀況,瞭解他們的思想動態,關注他們的生存及工作需求,爲新時期如何打造一支強有力的高校教師隊伍拿出第一手資料。
會議快要結束時,盛安仍告訴與會同志,鑑於目前工作量的加大,省委和省政協又從政協委員中選派了一批力量,補充到調研組中來。盛安仍**勃勃地說:“各位委員,省委、省政府、省政協對這次調研工作十分重視,也期望能通過調研,幫省委省政府找到工作中的不足,更期望調研組能將江北高教事業發展中的經驗和教訓總結出來,讓兄弟省市少走彎路。全國政協更期望你們能羣策羣力,充分發揮委員優勢,爲政協工作如何服務於經濟建設,服務於社會發展,探索出一條新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