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
李小藝跑到錄音室,找到正在調試着錄音設備的林河:“老闆,我們邀請來錄音的客人到了。”
林河聞言,立即對李小藝交代道:“好,給他們簡單介紹一下就趕緊開工,儘快投稿拿下盛宇傳媒這單!”
他從錄音室走出來時,前廳沙發上已經坐着兩男一女,見到他紛紛起來打招呼。
“林老闆,生意興隆呀。”
其中兩位坐得很近的明顯是夫妻,中年模樣,都穿一身皮褲風衣,笑起來臉上皺紋隱現。
“哥們,有陣子不見了嗷。”
另外一個青年身材很瘦,喉結突出,說話壓着低沉的煙嗓,插着褲兜,昂着頭。
當然,林河略微臉盲,加上街頭歌手奇裝異服,所以他對這仨曾經的客人毫無印象。
“老闆,這是唐峰先生跟鍾紅女士,這位是姜虎先生。”李小藝給旁邊的林河介紹。
“你們好。”林河點了點頭,拿起桌上水杯很快喝完,一副趕着開工的模樣。
“咳。”
中年男子唐峰也是開門見山,“林老闆,能問一下咱們是錄哪種形式的歌嗎?”
一般錄音棚製作單子,爲了節省資金,會找專業性不那麼強,但酬勞夠低的街頭藝人錄音。
短音樂按時長付錢,行價是10秒200元。
完整歌曲,則是一口價1000元。
相對他們平常街頭賣藝而言,這是一筆頗爲輕鬆且豐厚的收入。
唐峰的妻子鍾紅補充一句,“是怎麼個錄法?該不會是三個人錄同一首吧?”
杵在一旁裝酷的姜虎,也直勾勾望着林河。
他們顯然都擔心三人錄一首歌,會導致酬勞不高。
“一首完整音樂。”
林河談到這個話題,有些肉痛地回答,“錄兩個版本,一個男女合唱,一個單人solo。”
對面三人面上馬上露出喜色。
無論是合唱還是solo,他們都能唱滿整首,等於每人收入1000元。
林河拿出事先準備的合同,擺在桌面上,“合同籤一下,我們就可以開始了。”
通常而言。
錄音棚製作的歌曲,只有棚子的簽約藝人,才能得到分成協議。
否則,像知音錄音棚這樣的小店,平時基本都是找業餘歌手錄音。
一次性付款,籤合同買斷他們的演唱版權。
後續的收入與這些歌手再無瓜葛。
“好了。”
皮褲夫婦,只掃一眼,便齊刷刷地便籤下名字。
對他們而言,看到“錄製完成,現結1000元”的字眼,便放心了。
旁邊戴着墨鏡的姜虎,接過合同裝模作樣看了一會,要簽名的時候,發現合同拿反了。
他趕緊倒過來,在空白欄簽下潦草的姓名。
“三位往裡面走。”林河正在調試設備,李小藝收下三分合同之後,便招呼他們往錄音室去。
“這是我們要錄的歌。”李小藝將三份歌詞打印件拿出來,裡面有林河做好高音、換氣、低音的標註。
“有詩意!”
“挺浪漫的。”
皮褲夫婦讚歎。
“字還挺簡單。”
姜虎也大點其頭,拍着林河肩膀,“哥們保證給你唱順溜咯!”
“好,那就麻煩大家了。”
三人都不是專業歌手,林河不敢要求太多,能看懂歌詞就好,聲音具體要如何呈現,他會親自示範。
……
與此同時。
華碟曲藝製作部錄音室。
錄音師已經將《往後餘生》的伴奏重新做一遍,混入秦洛瑤的人聲部分。
他望着對面20來號人問道:“你們覺得怎麼樣?”
“那新人唱的不錯,難怪楠姐那麼捧她,就是感覺這歌的旋律簡單了點。”一個作曲人點評。
“嗯,是簡單了點,我感覺編曲可以再加點花樣。”編曲人也有話說。
“填詞挺好,但可以再文藝點。”填詞人湊上來。
“夠了!喊你們來是觀摩學習的!”
在一旁的音樂總監,兼曲藝部負責人陳凱旋,聽得光溜溜的腦門青筋直突突:
“看給你們能耐的,去翻翻這幾年咱們給新人制作的歌,是什麼玩意兒?好意思嚷嚷嗎!”
他赤紅着臉,猶不解氣地喊着:“今天下班單曲循環《往後餘生》一百遍,沒聽完誰也不許走!”
偌大的錄音室頓時噤若寒蟬。
也不怪陳凱旋氣急,他是跟着呂勝楠多年的老人。
華碟創建之後,便對他委以重任,讓他擔任曲藝製作部負責人,旨在捧出公司的招牌新星。
但部門給新人制作的歌曲,卻總是折戟新秀榜,他老臉掛不住啊。
一個留着絡腮鬍的中年作曲人,率先打破沉悶:
“咳,我覺得部長說的對,這歌整體已經很和諧了,咱就別想着瞎改了。”
其他人立馬附議。
隨着衆部下一一檢討,陳凱旋的面色纔好起來:
“雖說術業有專攻,但你們身爲詞曲創作者,不能只把目光侷限在詞曲創作,要全面提升自己的音樂素養懂嗎?”
絡腮鬍趕緊遞上陳凱旋的保溫杯,“部長說得對,兄弟們都好好打磨啊,咱這裡邊爭取出一個合格的音樂製作人。”
在場的填詞人、作曲人都算是音樂製作人。
但陳凱旋知道,屬下絡腮鬍牛正喜說的,是那種能夠統籌歌曲全局的音樂製作人。
他接過杯子,將枸杞水一飲而盡,拍了拍絡腮鬍的肩膀,道:
“以後新人出歌,我就不兼製作人這個活兒了,牛正喜你來試試,看效果怎樣。”
華碟娛樂不是缺少填詞作曲編曲人才。
但沒有一個優秀製作人掌控全局,一首歌就容易缺少中心,變得混亂。
這種統籌型音樂製作人的作用,就像一部電影的導演一樣。
他可以演技不如演員,技術不如燈光師、攝影師、美工師……
但優秀的音樂製作人,他能通過敏銳的市場直覺,拍板定奪整個製作流程。
讓作品最終以他認爲會受市場喜愛的模樣、風格,呈現在樂迷面前。
一首歌的大賣。
歌手最風光,但一定程度也有此類製作人的功勞。
“這……這我可不敢當啊!”
絡腮鬍牛正喜,有些着急地撓着腦門。
他自忖除了作曲水平尚可,其他方面根本沒優勢,部長都想撂挑子,他還能趕着上去背鍋不成?
牛正喜心中一動,繼續補充道:
“部長,我看這《往後餘生》整個製作流程,都是一個人乾的呀,這哥們估計也是有點本事的,要不咱們把人請過來?”
陳凱旋搖頭:“這還只是一首短音樂,靈光一閃的水平說明不了什麼,而且這歌還沒出成績,得看它在潮音秀上發揮如何。”
他是不敢奢望一個小錄音棚老闆,能夠當好音樂製作人。
這太扯了不是?
陳凱旋擱下製作人的話題不議,在他監督下,母帶製作很快完成。
隨即,陳凱旋撥通總經理辦公室的電話:“楠姐,成品做出來了。”
“嗯。”呂勝楠的聲音溫潤平和,“通知洛瑤,讓創作人過來簽字,吩咐運營那邊做好準備,儘快投稿潮音秀。”
……
下午六點,知音錄音棚。
“老闆,我回學校參加晚上的班會啦,明天見。”
李小藝跟揹着粉紅小書包,在門口跟林河道別。
“慢走。”
林河倒是希望這姑娘多回去上課,她在學校拉來的進店錄音業務,可比待在棚子裡多出三倍不止。
李小藝走後。
林河繼續留在棚子裡,獨自完成兩個版本《往後餘生》的後期。
先前三位請來錄音的歌手,早已懷揣1000元,滿足離去。
皮褲夫婦版的男女對唱,勉強達到水準。
林河花了不少時間給他們修音。
倒是那姜虎。
如果忽略掉他非要將“清貧”念成“傾盆”這些細節。
他的嗓音天賦竟出奇的不錯,錄出來的煙嗓滄桑版,聽起來頗爲驚豔。
“發送成功!”
林河手指微動,將姜虎的滄桑版《往後餘生》,正式投稿給盛宇傳媒。
嗡——
林河拿起桌面忽然震動的手機,“洛瑤?”
“林河,我要用你的歌參加潮音秀啦!我們公司讓你明天過來簽約!”秦洛瑤的聲音頗爲興奮。
林河聞言,心中同樣欣喜。
他本身缺資金,少渠道,敢發歌,就敢石沉大海,再逆天的歌也不會例外。
這相當於守着一座金山,無法開採,這多難受?
他的《往後餘生》,投給秦洛瑤,有華碟推廣。
投給盛宇傳媒,對方要用於宣傳,自然也有渠道推廣。
雖是同一首歌,但版權使用範圍並不衝突。
華碟娛樂已經確定付費錄用,若盛宇傳媒這單也能成的話。
兩股力量齊推一首歌,很有可能在阧音出成績。
林河用真誠的關心,迴應秦洛瑤帶來的好消息:
“知道了,你注意休息嗓子,多喝……”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