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人羣立馬變得騷動起來。
時老先生還真是在誇讚《春曉》!
彈幕有長達10秒的時間,被這一番話徹底搞不會了。
短暫的停滯後,留言頓時如雪花般佔據整個直播間,在線人數更是來到峰值。
“我靠,這位老先生還真敢說,哪有這麼誇張啊?”
“這詩難道還暗藏玄機不成?”
“到底是我的眼睛看錯詩文了,還是我的耳朵聽錯老先生的評價了?”
“沒聽錯,老先生連誇兩次,美譽一次比一次更甚,別說是你,我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呢!”
“老爺子不會在開玩笑吧?”
“……”
衆人見時埂雨表情不似作僞,紛紛開始細細品讀四句詩文。
有些詩文功底的觀衆,經過提醒,能隱隱感覺出異樣來,但又無法說出勾動他們情緒的某個點、或是多個點,究竟在哪裡。
而更多的觀衆,則是怎麼讀都覺得迷茫。
時老先生說“初看覺寡淡”。
這四句五言二十字的小詩,可不就是寡淡直白嗎?
但他下一句“細品見冰山”,究竟要如何理解?
冰山在哪裡?
它憑什麼當得起一個詩協泰斗,“大道至簡”這樣的評價?
一旁的吳洪波,感覺臉部肌肉有些抽搐。
他也是看這詩短小直白,而且彈幕都在刷作者是一個跨界的音樂人所作,所以纔敢不留情面去批《春曉》。
結果還是踩坑了?
“咳……”
吳洪波努力堆起笑臉,向時埂雨問道:“時老先生,是看出這首詩有哪一面的閃光點了嗎?”
“恕我眼拙,評析不到位,還請時老先生您爲大家解答。”
這個問題,同時也是衆人心頭的疑惑。
一時間。
現場一雙雙眼睛以及攝像頭,都牢牢對準了這個詩協的泰斗級別人物。
“也罷。”
時埂雨搖頭淺笑道:“這樣的名篇流傳出去,遲早會被我們華國詩協諸位名家去分析解讀,能成爲第一個專業評析者,這是老朽的一大幸事!”
徒弟艾全臉色一變,覺得老師言重了!
同時,這話瞬間也讓衆人好奇度拉滿,心頭直癢癢。
“這是一首惜春詩,體裁屬於絕句。”
時埂雨捋了捋花白的鬍子,開口道:
“其中一個精妙之處,作者並不直接描繪春色,而是以【不知——知,知——不知】這樣反覆周折的句式,來描寫大好春光。”
衆人聞言轉頭再去看四句詩文。
細品之下驚訝的發現,竟真如時埂雨所說。
“天吶,這短短几句話,還真給他藏着玄機呢!”
“厲害了,‘不覺曉’——‘聞啼鳥’——‘風雨聲’——‘(不)知多少’可不就都對上了嗎?”
“時老果然不愧是詩協大佬,還能從這個角度去解讀。”
“其實剛纔老爺子反駁他徒弟的時候,我細看一遍就發現這個句式了,但是但純只有這樣,估計還當不得這麼誇張的讚譽,好奇還有什麼是我沒發現的。”
“過分了啊,我以爲詩人在第一層,時老先生突然指出他的第二層,現在你告訴我還不止?”
“……”
現場觀衆驚歎聲連綿起伏。
時埂雨也不賣關子,繼續張口道:“春天,有迷人的色彩,有醉人的芬芳,詩人都不去寫,他只選取了春天的一個側面,從聽覺角度着筆,寫春之聲。”
“‘聞啼鳥’、‘風雨聲’寥寥筆墨,都只是詩人在室內的耳聞,春聲細微,卻逗露無邊春色!”
“它讓老朽想到了廣闊的大自然,它高明在,絲毫沒有限制讀者去想象、去體味那鶯囀花香的爛熳春光,通過簡單的春聲,卻實實在在地渲染了戶外的春意盎然。”
人羣陷入沉思。
這雖然是國畫畫展,但在場的都是有一些閱歷,自認爲品味獨到,且文化素養比較高的一批人。
在一位詩文大家的連番提點之下。
衆人終於再去看《春曉》時,感官頓時就不同了。
四句五言短短二十字,彷彿帶着衆人跨越時空,進入一個真實的畫卷中。
溫暖的春晨中,詩人酣睡夢甜,直至旭日叩窗。
那處處啼鳥,那瀟瀟風雨,啁啾起落,遠近應和,衆人竟有種置身山陰小道上,生出應接不暇之感。
春風春雨,紛紛灑灑,給靜謐的春夜添了些悽迷意境,和微雨後植株的旺盛姿態。
意蘊無窮!
這次品味過後,衆人都有種集體做了同一個春夜夢的感覺一般。
這就是詩文的魅力?
恐怖如斯!
彈幕如潮,很多看直播的觀衆,屏幕甚至出現了卡頓現象。
吳洪波此時早已忘記了尷尬。
他再次細細端詳一番詩文之後,對着攝影鏡頭,嘆息道:“老先生真是慧眼如炬,我們大家都覺得這首詩口語化、簡單直白,但其實它卻飽滿悠美的韻致,同時行文又有跌宕起伏之勢。”
“這就是我想告訴你們的。”
時埂雨點頭道:“這首詩,它的藝術魅力不在於華麗的辭藻,不在於奇絕的藝術手法,而在於它的韻味。”
他有些感慨着總結道:“這是最自然的詩篇,是天籟,即便與史上諸多五言絕句名篇比較,它也可稱爲是皇冠上的明珠。”
這次沒人反駁了。
簡筆墨淡中,體現春意之濃厚,這纔是令人欽佩之處。
如今看來,《春曉》前面的詩文,反而都有種刻意賣弄的淺薄,不自然,不優美。
衆人很默契地忘掉之前是如何鄙夷《春曉》的,轉而直接開始花式吹捧。
“有被震撼到!”
“一首小詩,讓我體會到了活潑跳躍的生命力!”
“忽然感覺到春天的美好,現在就想牽着狗到小區溜達一圈。”
“要本人形容的話,這是很臥槽的一首詩!”
“誠如時老先生所言,《春曉》作爲應景詩確實有些埋沒了。”
“哈哈,他徒弟說自己小學寫的東西,能跟《春曉》五五開!”
“可不是嘛,之前都認爲是《春曉》拖累了秦大師。”
“好傢伙,要不是時老先生點破,我都不知道詩人直接在第五層!”
“還別說,秦大師這圖,真有點《春曉》插圖那個味兒。”
“爲了這首詩,我剛去搜詩人林河的音樂作品,發現填詞也好唯美,下載支持一波!”
“真的假的?作者還有音樂作品?這是個音樂人?全才啊!”
“主辦方磨磨唧唧幹嘛?趕緊開始拍賣!我王境哲宣佈,直接叫價《春曉》300萬!”
“……”
艾全此時已經有些訥訥了,根本不知道說什麼!
詩還是那首詩,他的眼睛也沒出問題。
但前後兩次在詩中看到的世界,已經完全不同了!
我長了一雙眼睛,又彷彿沒有長?
恐怖。
難以言喻的恐怖。
他何德何能,竟敢與一首殿堂級別的詩文作比較?
先前對於《春曉》產生較勁甚至失望的情緒,現在回想起來,他感覺臉皮燒得慌,腳趾都開始下意識地摳着地板。
社死啊!
艾全看着攝像機,心頭在滴血。
如果上天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對着鏡頭,他一定要收回之前那番話。
不,還不夠。
他一定要在老師開口之前,成爲《春曉》的舔狗!
……
藝術展覽中心,在時埂雨對《春曉》多角度持續專業的解讀之下,圍觀羣衆情緒空前高漲。
全程直播的畫展。
因爲這齣戲劇性的反轉,很快就在網上相關的圈子傳開了。
漸漸有網友開始發現。
許多詩協大咖,忽然在一個名爲新滬城藝術展覽中心的官方微鵝賬號處,發表評論。
“妙極!詩人追憶昨晚的瀟瀟春雨,聯想到春花被風吹雨打,由喜春瞬間翻爲惜春。”
“時間的跳躍、陰晴的交替、感情的微妙變化,讀之,如飲醇醪,不覺自醉,《春曉》佩服!”
“言淺意濃,景真情真,悠遠深沉,韻味無窮。”
“語言平易淺近,自然天成,一點也看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跡。而言淺意濃,景真情真,就像是從詩人心靈深處流出的一股泉水,晶瑩透澈,灌注着詩人的生命,跳動着詩人的脈搏。”
“……”
哦豁!
到底出了首什麼詩文,當得起一羣大佬這般讚譽?
網友八卦之火燃起,當即點進原文。
好傢伙,第一眼就讓衆人眼鏡跌了一地!
眼前出現的《春曉》,還能更加簡單直白且短小些嗎?
就這?
可隨着他們返回去,對照一番詩文大佬們的評析,再去閱讀《春曉》。
衆人驚奇的發現,自己竟然陷了進去!
誒……誒……
我的眼睛,好像出現了點問題,剛剛看的一定不是同一首詩。
……
中午12點,畫展短暫關閉。
關於《春曉》的評析卻一點也沒有停息。
反而是以詩協,以及新滬城爲中心,在各大古風圈子內,流傳越來越廣。
2點,畫展再次開放時,前來參展的人數不減反增。
更是一舉,破了歷屆畫展參展人次記錄。
回想整個過程,所有人都覺得很詭異。
一首小詩。
竟成了國畫展覽的絕對主角,帶飛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