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狹窄逼仄的出租屋裡,楚雯抱着電話坐在窗戶前,狹長的眼中流露出思索。
掛掉電話,她披上件風衣,起身出門。
一番考慮後,她還是決定去和這個莫名其妙的沙雕投資人見一面。
或許真是頭肥羊呢!
不宰白不宰。
對於像她這樣的導演來說,拍電影是終生的事業,至高無上的理想和情懷,至於賺錢?
錢是什麼?
而投資人嘛……
能坑一個算一個。
反正有錢人沒一個好東西。
頭髮都沒洗,楚雯就這樣出門了,約的地點是在大學城附近一家咖啡廳。
在公交車上搖搖晃晃了半個小時,到了,報了名字,被服務生帶到一個安靜的臨窗包廂。
剛進門時,楚雯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
這是投資人?
T恤,褲衩,拖鞋,桌上那包煙倒是不錯,卻沒點咖啡,點了兩杯最便宜的礦泉水。
拜託!
就沒見過這麼寒酸的投資人!
本以爲自己沒洗頭就出門已經算是很放肆了,卻沒想到這位更不靠譜。
“你是……陸豪先生?”
“是我,請坐。”
看着對方狐疑的眼神,陸豪絲毫不以爲然,笑道:“我還是個學生呢,剛上大二。”
楚雯:!!!
幾乎都要暴走怒罵了。
那你拍個毛電影!
“你在逗我嗎?”
她直接了當的問出口,暴脾氣即將要發作了。
然而下一秒。
她呆住了。
陸豪打開旁邊的書包,左手拿出個剛打印好的劇本,右手則是一沓沓往外取現金。
一萬塊錢一沓。
十沓。
摞成一座小山。
看上去倒是頗爲壯觀的樣子。
“沒別的意思,就是先證明一下我的誠意,這是劇本,這是錢,你先看看。”
“能拍的話,合作愉快。”
“不能拍,那就拜拜。”
陸豪直接了當的說道。
好歹是十年龍套培養出來的滄桑老男人氣質,壓制一個還沒畢業的暴躁老妹兒,半點問題都沒有。
楚雯舔了舔嘴脣,拿着包坐下,水都沒喝一口,直接翻起了劇本。
咦?
竟然分鏡都寫好了?
一般來說,從劇本轉化成影像,分鏡都是導演乾的活兒,不同導演有不同的拍攝風格。
這位倒有點東西,鏡頭語言也很熟悉。
劇本:《調音師》
“男主是一個前途無量的音樂天才,鋼琴師。”
“在準備了十五年之後,他終於登上了伯恩斯坦音樂大賽的舞臺。”
“然而生性軟弱膽小的他,因爲怯場,在比賽中徹底落敗。”
“從此他的世界崩塌,失敗的陰霾揮之不去,精神一蹶不振。”
“女友妻子也轉身離開,他變得形單影隻。”
什麼鬼?
老套的屌絲逆襲劇情?
接下來就是破而後立一路起飛裝逼打臉的故事嘍……
楚雯如此想着,忍不住撇撇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耐着性子繼續看下去。
“男主用了一段時間,終於從失敗中走了出來,成爲一名盲人調音師。”
“他變成盲人,不是因爲遭遇了意外變故,也不是自暴自棄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而是因爲,他定製了特殊的隱形眼睛,把自己僞裝成一個盲人,爲了獲得人們更多的關心幫助,寬容和同情。”
“如果是個正常人,鋼琴曲彈砸了,人們會說,垃圾,滾,下去!而一個盲人,他們會報以鼓勵的掌聲。”
這片子……
有點意思啊。
楚雯忍不住坐直了身體,無意識咬起嘴脣,期待的看向下一頁。
她喜歡挖掘人性。
毫無疑問,這個劇本,戳中了她的G點。
“做一個盲人調音師還有很多好處。”
“會得到更多的小費,人們態度會更友善,甚至能看到客戶很多不爲人知的一面。”
“男人可以毫不避諱的在他面前穿褲子,隱性的暴露狂女孩,會在他面前近乎裸身,伴隨音樂起舞。”
“正如他本人所說,在盲人面前,人們不需要感到羞愧不安。”
“最重要的是,人們以爲他看不見,不會說出來,就是真的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
“男主受邀請來到一個大嬸家彈琴,按了幾次門鈴,大嬸都不讓他進去。”
“假瞎子的男主不耐煩了,說自己是盲人,好不容易來一趟。”
“大嬸開門,男主懵了,原來大嬸剛在房間裡殺死了自己的丈夫……”
“男主剛進門就踩在大爺的血跡上滑倒了,同時看到慘死在沙發上的大爺。”
nice!
太有張力了!
看到這裡,楚雯忍不住拍了桌子,眼睛閃閃發亮,擡頭看向陸豪。
“這真是你寫的劇本?”
她下意識問道。
毫無疑問,這是個精彩的故事,楚雯這會兒刻意沒去看結局。
從一個創作者的本能出發,她依據故事脈絡,在推導如果是自己,將會寫出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一時還想不到。
陸豪喝了口水,點上支菸,輕輕點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這女導演……
還真是戲瘋子。
平心而論,楚雯長的很漂亮。
將近一米七五的身高,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樣有模樣,骨相美的極有特色,即便當演員,絕對用不了幾年就能火,甚至可能一炮而紅。
本來能靠顏值吃飯的,卻偏偏要靠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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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看的出來,她對劇本有種極其敏感的感應,進包廂天都不聊,錢也不看,全部注意力都在劇本上。
就是她了。
陸豪徹底做出決定。
見到陸豪點頭,楚雯深吸口氣,忍不住又問:“你真是個大二學生?哪個學校的?學什麼專業?”
“工商管理。”
陸豪隨口道。
楚雯:……
一個工商管理專業的,能寫出這麼好的劇本?
能寫出這麼好的劇本,你去讀工商管理?
真是個沙雕!
腦海中預想了幾版劇情,楚雯帶着思考繼續看下去。
“主角調音師假裝自己看不見大爺死了,像個真正的盲人一樣,摩挲着彈起了鋼琴。”
“大嬸幾番試探,也沒試探出個所以然。”
“男主敢反抗嗎?”
“其實大嬸很老了,至少六十多歲,身體很孱弱的老婦人,而他,身強力壯,真要反抗,完全不是什麼問題。”
“可他似乎完全接受了自己是個盲人這個設定,自己給自己洗了腦……”
“他是個弱者,他是個盲人,他任人宰割。”
“在男主忐忑不安卻又小心翼翼的彈鋼琴時,大嬸拿起兇器,站在了男主身後……”
“咚!”
一聲。
劇本結束。
楚雯臉色有些迷茫,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劇烈的頭腦高潮,坐在椅子上,呼吸急促,雙眼無神的想着劇情。
約莫十幾分鍾後。
她陡然站起身來。
“這片子我拍了,有什麼條件?”
這麼好一部電影,沒有理由不拍。
“就一個條件。”
陸豪伸出一根指頭。
“嗯?”
“您說。”
楚雯眼神一凝,心想不會是想泡我吧?
這種投資人之前她也見過不少。
“預算一百萬,全部花完,一分都不許留。”
楚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