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過去,《伊豆的舞女》拍攝進度都很順利。
爲了阿薰這個角色,江羨魚真的是拼了命,反覆琢磨人物,爲了增加沉浸感,整天都穿着那件沉甸甸的戲服。
負重練習的都瘦了。
還美滋滋的說減肥效果簡直不能太贊。
劇組裡的其它人,對這小姑娘的印象都很不錯,長的好看不說,還如此努力踏實上進。
努力不一定能紅。
但不努力,就算走了狗屎運紅了,很快也會凋謝。
更讓陸豪讚歎的是:
每天拍完戲,晚上都會很認真的寫分析,劇情,情緒,演技,微表情控制,跟寫作業似的。
寫完就來找自己彙報,總結,然後再請教第二天的戲份。
讓陸豪恍惚間看到以前的自己。
同時,也隱隱生出另外一些微妙的情緒。
自己前世十年龍套,也演過一些小角色,走的是野路子,但大方向是體驗派,就是全身心沉浸入人物情感。
江羨魚被自己言傳身教,走的也是這個路子。
他的戲,陸豪從來不會手把手教她怎麼演,怎麼說臺詞,用什麼表情,只會說感覺。
感覺對了,戲就是對的。
但……接下來的戲份,感覺漸漸有點不對了。
這部戲的拍攝順序,不是按照故事線,而是人物線。
以舞女來說,先拍她的獨幕戲,和其它演員的對手戲,幾場演出的戲份,爲的是讓她充分融入人物,醞釀感情。
然後纔是重頭——和陸豪這個男主的對手戲。
前面的戲份,她表現的都很好。
但,一到和陸豪對戲,感覺就怎麼都不對。
她完全代入不了情緒。
要麼過於平淡,要麼用力過猛。
甚至有時候,還會出現類似於忘詞這樣的低級失誤。
陸豪已經盡力帶了。
但,真的帶不動。
一上午,不到二十秒的戲,咔了三十幾次。
江羨魚很緊張,但越緊張就越容易失控,眼圈都紅了,差點沒哭出來。
其實已經哭過一次了。
去衛生間的時候偷偷哭的。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總之,一和陸豪對戲,就完全沒有那種鬆弛的狀態,心跳莫名加速。
“行了,先休息吧,調整一下狀態。”
陸豪只好無奈喊了暫停。
其實這也正常。
即便是影帝級別的演員,也會有狀態不好的時候。
不過,陸豪總覺得,江羨魚的緊張,不是狀態的原因。
還是感覺。
這該死的感覺!
……
……
“聊聊嗎?”
中午吃飯的時候,陸豪喊她在影視城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這段時間的相處,其實已經很熟了。
當然是工作上的那種熟絡,類似於上下級之間,或者說更像是老師和學生之間。
江羨魚像塊海綿,近乎貪婪的汲取陸豪教給她的關於表演方面的東西。
當然,也不可避免的受了很多現實的影響,連口頭禪都學會了。
“二位喝點什麼?”
咖啡館的服務生過來問道。
“隨便。”
“隨便。”
兩人異口同聲。
陸豪:……
真的隨便點了兩杯,陸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你在緊張什麼?”
問的是戲。
演技的最高境界就是演什麼像什麼,完全看不出有表演痕跡,因爲信念足夠強大。
所有科班出身的演員,都上過無數節無實物表演課,爲的就是堅定信念,相信自己不是自己,而是戲裡的角色。
用一種近乎自我催眠的方式,在戲裡隱藏好本我的同時,讓角色的情緒淋漓盡致的爆發。
所以緊張,一定是因爲信念出了問題。
可能是內因,也可能是外因。
聽到這個問題,江羨魚沉默下來。
她也在認真反思。
我在緊張什麼呢?
她沉默了好幾分鐘,咖啡都端上來了,還沒開口說話。
陸豪也不催,耐心等待着。
又過了幾分鐘,等到了一個讓自己哭笑不得答案。
江羨魚:“我……我有點怕你。”
陸豪:???
“怕我?”
“我有什麼好怕的?”
江羨魚端起杯子輕輕喝了一口,眼瞼低垂。
“其實也不是怕。”
“可能你是老闆……”
“也可能因爲劇本是你寫的,而且,我的很多東西也都是你教的,我有種本能的……卑微?”
她語氣微微有些疑惑的自我剖析。
但,在略顯難以啓齒的說出這兩個字後,似乎忽然打通心裡的某處淤塞,她擡起頭來,認真而坦誠的眼神。
“對。”
“就是卑微。”
“我一直有種你在閃閃發光的感覺,你氣場太強,一直視你的眼睛,我好像就有點莫名的心虛。”
陸豪懵了。
點點點點過後,忍不住吐槽一句。
“我是閃光彈?還閃閃發光?”
江羨魚輕輕笑出聲來,臉色卻不知怎麼悄然紅了。
她忽然想到之前陸豪問過自己的那個問題——“你談過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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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是真的沒有。
那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呢?
是感覺那個人閃閃發光?
好像也不準確。
閃閃發光,只是崇拜,但不夠輕鬆。
談戀愛,一定是最輕鬆的狀態啊。
想着這些,江羨魚拿着小勺子,無意識的攪拌着咖啡,繼續開口說着。
“我覺得呢,男主和女主是這樣的,他們在彼此眼中都閃閃發光。”
“在阿薰眼裡,他是天之驕子,是大學生,但在男主眼裡,阿薰是那麼可愛,那麼美麗。”
“所以,這纔是最美好的暗戀,互相暗戀,在彼此眼裡優秀,但回到自己,又都感到自己略卑微,想伸手碰觸,又不敢,期期艾艾,隱忍剋制。”
“不過,在你面前,我卑微感太強烈了,我……可能需要調整一下。”
終於理清楚思路,江羨魚一口氣說出來,驀然有種通透之感。
對!
這就是緊張的根源。
陸豪點點頭。
他也差不多想到這層。
“那怎麼辦?給你換個男主?”
陸豪笑嘻嘻的調侃。
“嗯(三聲)……”
江羨魚含着一口咖啡拼命搖頭,馬尾辮在腦後甩來甩去。
似乎想到什麼,她眼睛悄然一亮。
“陸總,你願意爲藝術獻身嗎?”
啥?
陸豪吃驚。
“你談過戀愛嗎?”
沒等他回到,江羨魚繼續開口問,略興奮的樣子。
陸豪不知道她在搞什麼幺蛾子,笑了笑,數着指頭:“一、二、三、四、五……也沒談過多少,十來次吧。”
“討厭!”
“別裝啦!一看就沒有!還十來次!”
“每天晚上我都和你對劇本,我還不知道,都沒人給你發信息!”
“說正話,玩個遊戲怎麼樣?你呢,扮演一個追我的角色,而我,在你的再三懇求下,終於答應和你出去玩,整個過程,你要細心體貼,無微不至……讓我好好體會一下那種被捧在手心的感覺。”
陸豪嘴角抽搐。
女人,我看你是飄了吧?
不過,倒是也明白她的意思。
她要藉着這麼一個小手段,在現實中破除自己的“閃閃發光buff”……
“哎呀,你就配合一下嘛,這纔是爲藝術獻身嘛……嗯?”
“讓我過把癮!我保證,保證能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江羨魚莫名嗨起來。
看到她這幅模樣,陸豪忍不住點上一支菸,一顆兩世爲人歷經滄桑的心,忽然有種老樹發新芽的感覺。
似乎,演一回舔狗,也挺有意思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