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寧輕舟作爲公司老大,言出令隨,雖是員工主動加班,他和公司卻不能坦然無視,讓人事部做了記錄,算到調休的福利裡面。
二月份剩餘的日子,攻玉樂隊開始全身心爲即將到來的演唱會做準備,而公司新上任不久的運營總監龐士元,也開始火力全開地爲這次演唱會造勢,2月底的一天,一個自稱是策劃公司的宋先生找到龐士元,宋先生聲稱攻玉樂隊這次演唱會需要他的幫助。
龐士元在網上查了一下宋先生的策劃公司,居然真的在工商局查到備案,於是他答應了宋先生的約見,公司老傳統,談生意,“好久不見”見。
宋先生是一個個子不高的青年,相貌普通,但是一身白襯衫、黑西服加一條卡其色領帶的搭配,多少展露出了部分都市職場精英的氣質,可以給人留下不錯的第一印象。
龐士元看到宋先生的第一眼,就給出了“此人可靠”的評價,然後他一貫地開門見山:“宋先生負責的哪方面的業務?”
宋先生笑了笑,有感於龐士元的直接,自我調整了一下節奏,然後接道:“粉絲這一塊。”
“職業粉絲?”
“可以這麼定義。”
龐士元停頓了一下,說:“你覺得以寧輕舟的人氣,需要職業粉絲?”
宋先生展顏微笑,好像剛聽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說:“所有,任何,每一個明星,都需要職業粉絲。”
“願聞其詳。”龐士元雖然已經在心裡做了拒絕的決定,但作爲運營總監,他不介意多瞭解一下這個行業。
“詳細的不能說,都有保密協議,這個龐先生您肯定能理解,我就就事論事舉個例子吧,寧輕舟現在的人氣是很火爆,粉絲也足以支撐他這次規模不大的演唱會,但是龐先生,如果這次演唱會到場的粉絲全是正常的粉絲,到時,誰爲攻玉樂隊尖叫,誰爲他們瘋狂,誰爲他們暈倒?”
“暈倒?”
宋先生帶着笑意反問道:“你以爲粉絲真那麼容易暈倒?”
龐士元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這一次因爲演唱會規模所限,應該不用暈倒,至於尖叫和瘋狂,我相信但凡到場的粉絲,都會被現場氣氛帶起來,這點我倒有些自信。”
“龐先生,你需要考慮長遠啊,我研究過寧輕舟和他的攻玉樂隊,以他的才華,這次演唱會只是牛刀小試,而且以後肯定不止演唱會,還有各種頒獎典禮和活動,我相信,寧輕舟他絕對不希望在頒獎典禮上被其他明星的粉絲比下去吧?”
龐士元對職業粉絲早有耳聞,也認識幾位專門做粉絲生意的版主,但是面對面聊這種娛樂圈潛規則,還是第一次,特別是宋先生把職業粉絲、藝人運營人氣這些事情說的如此理所當然,心裡多少有點古怪的感覺。
宋先生看龐士元面露猶豫,再接再厲道:“而且,我們公司的粉全部經過專業訓練,經驗豐富,有一定的表演功底,年齡也不侷限於一個階段,從十三歲到六十三歲的都有,看你們想走哪個路線。”
“六十三歲?”
“對啊,這也是我們公司業務的一個特點,我們培養了好幾位六十歲以上的職業粉,你想想,這樣的粉絲出現在演唱會,到時候安排記者一採訪,第二天的通告就可以加一句,‘攻玉樂隊的粉絲橫跨各個年齡階段,記者在演唱會現場就採訪到一位六十三歲高齡的粉絲’,是不是覺得逼格瞬間被刷上去了?”
龐士元道:“可是這位六十三歲的粉絲頻頻出鏡,不怕被拆穿嗎?”
宋先生道:“這點您大可放心,不過就是換一套衣服、換一個妝的事情。”
龐士元聽得心中暗暗稱奇。
宋先生趁熱打鐵,道:“此外,我們公司到時還會免費贈送一個‘腦殘粉套餐’,分作線上和線下兩個方面……”
“等等。”龐士元打斷道:“腦殘粉套餐?”
“對啊,哦,這個也是我們公司的創新業務,目前還在試驗階段,所以不會額外收取費用。”
“這個套餐有什麼說法?”
“我剛剛正要說,這個套餐分作線上和線下兩個部分,線上就是掀起各種罵戰,製造各種話題,維持藝人的熱度,這個業務有些藝人自己在做,但是不成系統,我們想整合一下市場,推出一個科學一點的流程。”
龐士元三觀爲之一顫,明星僱傭水軍罵自己的事情不是沒聽過,但是這種事不是很羞恥很隱晦的嗎,還尼瑪“整合市場”、“科學流程”,說得那麼一本正經。
“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宋先生自信滿滿地問。
龐士元假裝思考了一會,然後說:“這次可能真不需要,因爲另有安排。”龐士元深知寧輕舟不會答應這種事,但是他又不知道這些有組織有紀律的人到時候會不會因合作不成生恨,反過去黑寧輕舟,因此話也不說絕。
宋先生點點頭,也不介意,道:“你還是跟寧輕舟先生聊一聊,或許現在你們還看不到其中的益處,以後會慢慢發覺的。”
龐士元誠懇地點頭,道:“有機會,合作。”
送走宋先生之後,龐士元立即在工作羣裡分享了剛纔的見聞,大家排隊發了大汗的表情,寧輕舟跟了一個汗的表情後,加了一段話:“如果有一天我需要靠他們炒作,我就可以退休了。”
龐士元回:“瞭解。”
3月5日,攻玉樂隊“第一次”演唱會正式啓程,不過他們的第一站沒有選擇新海,而是定在了南海市,因爲這次演唱會的首席贊助商的大本營在南海市。
江寒雪、黃鸝他們原本說好要一起過去現場支持,但是因爲江寒雪正在跟寧輕舟鬧彆扭,最終未能成行。
這次彆扭其實是由江建中引起的,3月1日那天晚上,幾個女孩出去逛街,回來的時候在門外聽到寧輕舟正在跟江建中吵架,吵得特別兇猛,如果不是陳千帆在圓場,估計就要動手了。
他們兩人在吵寧輕舟和江寒雪的結婚問題,江建中認爲寧輕舟遲遲不跟妹妹求婚,是不負責任,寧輕舟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就好了,爲什麼偏偏要用兩個小本子束縛住彼此,難道只有領了小本子,才能證明是真愛?
“婚姻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
江寒雪在外面聽到寧輕舟這句話,當場就愣住了,這時她手裡還提着特地給寧輕舟買的外套。
曹雨琴和黃鸝聽到也是火冒三丈,立即把門打開,然後幫助江建中圍攻寧輕舟,當時江寒雪一言未發,走到寧輕舟面前,把衣服放下,然後回房間。
當然,江寒雪走後,大家立即換了另外一副表情,各自在跟寧輕舟交換意見,打着手勢。
接着就是長達三日的冷戰,但是考慮到寧輕舟即將要舉行演唱會,大家對他的制裁還是控制在了一個合理的範圍,而且江寒雪看到大家一起“針對”寧輕舟,又有點心軟,聽他說想吃自己炒的地三鮮和青豆炒肉丁,還是忍不住會做給他吃,雖然是“看在你馬上要開演唱會的份上”。
3月5日的開幕非常成功,到現場的歌迷超過了預期,寧輕舟在現場即興演唱了一首新歌《今天》,贏得全場喝彩。
江寒雪、黃鸝幾個人雖然沒去現場,但是看了曹雨琴給他們獨家送上的現場直播,當寧輕舟即興演唱唱到“前途漫漫任我闖,幸虧還有你在身旁”的時候,黃鸝指出這是唱給江寒雪的歌,江寒雪嘴上不承認,心裡卻開始後悔,不該賭氣聽大哥的話留下,他的第一次演唱會,自己怎麼能不在現場呢?
第二天,演唱會轉移到蘇城,江寒雪正準備自己買票過去,結果曹雨琴在羣裡向大家發出鄭重邀請:這是舟舟第一次正式意義上的演唱會,你們不在現場,說得過去嗎?看到他下場之後一臉憂鬱的樣子,我真看不下去了。
江寒雪看到這裡,哪裡還有空跟寧輕舟置氣,恨不得立即插翅飛過去。
曹雨琴邀請發出之後,除了江建中依舊不原諒,選擇固守新海之外,江寒雪、黃鸝和陳千帆都過去了,三人走後,江建中這邊立即跟新海體育館那邊工作人員取得聯繫,開始爲3月8日的演唱會做準備工作。
江寒雪、黃鸝和陳千帆三人到了蘇城之後,並沒有及時去見寧輕舟,實際上,經過商量之後,江寒雪已經不準備在寧輕舟面前現身,我可以在人羣中看着你,爲你歡呼,爲你鼓掌,一起經歷你人生中這一重大時刻,但,我偏偏不讓你看到我,哼。謎之女兒心思。
3月7日,西湖市。
3月8日,攻玉樂隊重回新海,地點,新海體育館,時間,晚上七點四十。
因爲江寒雪三人已經連聽了兩場,對整個演唱會的流程也大致瞭解,《當》、《天使的翅膀》、《從頭再來》、《向天再借五百年》、《飛得更高》……
不過今晚當寧輕舟唱完掀動氣氛的歌曲《飛得更高》之後,沒有請出嘉賓,也沒有過度到下一首壓軸歌曲《海闊天空》上,而是開始獨白:
“今天是全天下所有女人們的節日,我祝願所有女同胞心情愉快、自信美麗、性感特別、身心自由、幸福自在。
相信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遇見幾個非常非常重要的女人,給了我們生命的母親,給了我們完整人生的愛人,以及給了我們無限多幫助和溫暖的朋友。
不過呢,下面這首歌,我卻是要送給包括我在內的全天下的男人,希望你們聽了之後,沒做趕緊,做則加勉。”
寧輕舟話音剛落,全場燈光暗下,輕柔的背景音樂響起。
走過多少路口聽過多少嘆息
我認真着你的不知所措
寧輕舟低沉而深情的歌聲響起來的時候,一束追光把他鎖定,並且隨着他的移動開始移動。
這種迷茫心情我想誰都會有
幸運的是能分擔你的愁
寧輕舟慢慢從舞臺上下來,好像漫無目的,但是目標卻很堅定地向某個地方走過去。
能不能靠近一點能不能再近一點
滿足我心中小小的虛榮
唱到這裡的時候,寧輕舟恰好走到一個女孩的面前,追光巧妙地將他們兩人包裹住,那個女孩神情茫然,但是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激動無措的神情。
其實你並不知道在我心中你最美
就像風雨過後天邊的那道彩虹
唱到這裡的時候,寧輕舟突然單膝跪地,現場隨之爆發出猛烈的歡呼聲,因爲就在這個時候,大屏幕上顯出幾個大字:“江寒雪,嫁給我吧!”
如果明天的路你不知該往哪兒走
就留在我身邊做我老婆好不好
我不夠寬闊的臂膀也會是你的
溫暖懷抱
歌聲還在繼續,女孩雙眼早已模糊,被巨大的驚喜衝擊得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站在她身邊的黃鸝捂着嘴巴,眼淚不停地涌出眼眶,腦袋靠着一臉欣慰的男友陳千帆,而站在寧輕舟身後不遠處的曹雨琴,也已經哭花了妝。
寧輕舟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然後單手打開,遞到江寒雪的面前,繼續唱:
如果你疲倦了外面的風風雨雨
就留在我身邊做我老婆好不好
我一定會承受你偶爾的小脾氣
或許我還能給你一點意外
一份歡笑一個簡單安心的小窩
陪你日出陪你日落到老
……
音樂進入過度階段,寧輕舟雙目專注深情,凝視着淚眼婆娑的江寒雪,說:“江寒雪,嫁給我吧。”
四目相對,往事一幕幕,在眼前一一閃過,從他最落魄最失意的時候,到他最輝煌最光芒四射的時候,她一直在他身旁,這些時光,無可替代。
然後全場爆發出一陣陣“嫁給他,嫁給他”的起鬨聲。
剎那之間,江寒雪恍然大悟,原來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安排,都是在等今天。隨着眼淚簌簌滑下,江寒雪開始不停地點頭,然後伸出右手。
這一天,江寒雪已經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