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刀樂隊在何一利的帶領下,早已經躋身國內一線樂隊,不過不知道是玩搖滾的氣質使然,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曾經的夢想實現大半的何一利卻少有樂容,眉宇間常常帶着憂鬱,好像很難爲什麼事情開懷大笑。
如今的立刀樂隊,大概也只有和何一利一起出道的鼓手唐明才知道真正的原因,何一利之所以能帶着立刀樂隊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因爲當初他做過一次重大的放棄,一次可能會終身遺憾的捨棄,因爲那件事的存在,即使如今功成名就,他也很難完全開心起來。
結束一天的排練,何一利照例要獨自消失,一個人不知要躲到什麼地方去抽菸喝酒,和所有菸酒愛好者一樣,樂隊選手也有一套屬於自己喝酒抽菸的理由,喝酒可以激發靈感,體會和探尋清醒世界以外的世界,而抽菸可以讓嗓子更具滄桑感,據說國外就有一支搖滾樂隊的主唱爲了保持沙啞的嗓音,特地大量飲酒抽菸。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抽菸喝酒完全是爲了追求藝術的極致,特別拼。
何一利把外套搭在肩膀上,正要離開,唐明叫住他,然後遞了一盤ep給他,何一利見到盤上刻着的歌名和人名臉色頓時變了變。
容易受傷的女人。曹憲。
何一利接過碟盤,問:“已經出來了?”
”嗯,賣得還不錯。”
“意料之中的事情。”何一利把碟盤小心翼翼的放好,對唐明說了句“謝了”,然後趕緊回家。
ep裡的歌,包括《天使的翅膀》和《容易受傷的女人》兩首,只要是曹憲之前唱過的,何一利都聽過不止五十遍,但如今那些歌組在一起之後,他還是像第一次接觸這些歌,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去聽。
回到家之後,東西也來不及吃,從冰箱裡取出一瓶啤酒,然後把碟片放到dvd裡面,席地而坐。
第一首歌就是主打歌《容易受傷的女人》。
人漸醉了夜更深,在這一刻多麼接近……
何一利聽着聽着,整個人慢慢癡呆,靠着沙發躺下去。
是你始終甘心靠近
我方知擁有着緣份
重建我信心
曾被破碎過的心
……
聽着最熟悉又最陌生的聲音,往事一幕幕像幻燈片似的從眼前閃過,但是同樣作爲歌手,何一利從歌中品出了不同的味道:“曹憲她已經完全放下了。”
那是一種很異樣的感覺,一種冥冥中的聯繫突然被斬斷的感覺。
當初聽曹憲唱“長夜有你醉也真,讓我終於找到信任”這一句的時候,總感覺她的歌聲裡還帶着怨恨,何一利最初當然不希望曹憲怨恨自己,可是二人分開已成定局之後,他又開始擔心曹憲連恨都不恨自己。
那時候寧輕舟要拍《好久不見》mv,他見過曹憲一次,儘管那次他已經隱隱從曹憲的眼睛中看到“往事如水,畢竟淡然”的神色,但是他爲曹憲能主動在好久不見約見他感到欣喜,沒有想太深,如今再聽這首歌,結合當初那個眼神,他終於恍然大悟。
酒不醉人歌醉人。
何一利呆呆地看了天花板很久,然後掏出給寧輕舟打電話。
“我嫉妒你想見就能見她。”
“我嫉妒你寫那樣的歌給她。”
“寧輕舟,我要挑戰你,我要當着她的面贏你。”
電話通了之後,何一利也不等寧輕舟說話,自己毫無邏輯、東拉西扯地說了一桶,電話那頭的寧輕舟一直保持沉默,何一利說完之後,問:“你爲什麼不說話?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戰?”
寧輕舟思索地嗯了一下,說:“你希望她能在你最輝煌的時候陪在你身邊,這種心情我大概能夠理解。”
這次輪到何一利沉默,寧輕舟一句話說到點子上了,當初放棄曹憲選擇建安提供的機會,他何嘗不知道這有可能是建安的權宜之計,但是他有自信在那個機遇到來的時候,可以一炮走紅,走紅到建安不捨得把他當做棄卒,因爲娛樂圈有句話叫做“生意就是生意”,建安不會爲了個人好惡放棄眼前的大好利益。
按照何一利的想法,等到他踏上建安這塊跳板,跳到更高的地方,乃至可以擺脫建安的時候,他會重新回到曹憲的身邊,站在他面前,請求她的原諒,然後兩人再重新開始,這個時候,她依然美好,而他不再落魄。
可是何一利沒有料到建安這塊跳板那麼高,想要跳出去那麼難,他更加沒有料到曹憲會那麼決絕,那麼不留餘地。
沉默有頃,何一利情緒平復下來,語氣中飽含蒼涼,說:“你第一次見她的故事,我聽過,’天使的翅膀’,曾經有一個女孩指着我的鼻子講給我聽,因爲那件事,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
“那個女孩是葉須歡吧。”
“沒錯,一個很有個性的女孩,天賦也好,跟唐明學過鼓,悟性很高。”
“是啊,她現在是我新樂隊的鼓手。”
“你組了新樂隊?”
“對。”
“明白了,你做那場搖滾大賽是在挑人?”
“嗯。”
“那更要比一比了。”
寧輕舟笑着說:“你們是成名已久的樂隊,我們是剛組隊連道都沒出的新樂隊,你還說要挑戰我們?”
何一利道:“一首《海闊天空》值得當今所有搖滾樂隊的仰視,說挑戰你,也不算誇張。”
寧輕舟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心裡卻想着:“我也一樣仰視這首歌。”
何一利繼續說:“而且,跟我們樂隊鬥一場,對你們也有好處,雖然這種好處對你來說,可能沒那麼多意義。”
“有意義。”寧輕舟有一說一。
何一利難得輕笑了一聲,說:“那就這麼定,既然她被成爲街頭天使,那我們也不用另挑地方,就在恆通廣場如何?”
“可以。”
“你們什麼時候有空?”
“隨時。”
“我們後面三天都有沒辦法推的通告和廣告,那就一週之後。”
“好。”
談話的節奏頓了一下,何一利問:“聽說曹子桓當初也找過你?”
“是的。”
“我知道了。”何一利的語氣又低沉下去,曹子桓當初故技重施,對寧輕舟誘之以利,但是被他乾淨利落地拒絕了,爲此,他不惜蟄伏三年。
何一利感激寧輕舟一首歌喚醒曹憲誤入歧途的一念。
何一利羨慕寧輕舟現在能和曹憲如此自然而然的相處、合作。
同時,何一利也一直爲他和寧輕舟之間的對比而耿耿於懷着。
他想做而沒有堅持到底的,寧輕舟全部做到了。
因此,何一利想贏寧輕舟,在這一點上,他不是開玩笑,不是說糊塗話,當然,即使贏不了,他也要跟他痛快淋漓、忘我的鬥一場,如果音樂於他是修行,那麼曹憲就是他心靈上永恆的破綻,而寧輕舟則是矗立在他心頭上的一道陰影。
結束通話之後,寧輕舟多少有點莫名其妙,他了解何一利的心情,但是一時也猜不透他的心路歷程。
出於某種禮貌,寧輕舟給曹憲打了一個電話說了這件事,曹憲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說:“我沒問題,到時候去給你們加油。”
寧輕舟放下心,道:“那沒問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