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樂隊和寧輕舟的結緣源於粵語版的《海闊天空》,當然,這並非個例,這首歌走紅之後,在全國各地掀起了一場翻唱熱潮,不誇張地說,99年那一屆“神州之聲”過後,全國高校,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校園樂隊排練過這首歌,磐石樂隊恰是其中之一。
稍微不同的是,磐石樂隊的翻唱更爲優秀罷了,這裡的優秀,不僅是唱得好,樂隊的配合也佔據着極大的權重,這也是寧輕舟站起來爲他們鼓掌的原因之一。11月20日,距離搖滾大賽總決賽還有兩天的時間,因爲馬雲樓的心結難開,趙子龍特地帶她去向陽島看了一趟大海,極目遠眺,觀大海吞日,看浪濤千層,擺脫束縛,開闊心胸。
同時,帶着吉他的趙子龍“靈感乍現”,對着大海彈了一首新曲子,馬雲樓用幫他錄製下來,回到客棧之後,兩人對着錄音寫出簡譜。
“填詞估計來不及了,比賽的時候,我把這首曲子solo出來,說不定寧輕舟會幫我們填詞呢。”趙子龍看着寫成的簡譜,不無得意地說。
馬雲樓調侃道:“你讓他唱《女人花》,又要他給我們填詞,你覺得寧輕舟是做慈善的嗎?”
趙子龍尷尬地笑了笑,說:“做人總要有點異想天開,不然生活多沒勁,當初《女人花》出來的時候,你一直想聽寧輕舟版本的,不也是異想天開嗎?”
馬雲樓笑着點頭。
趙子龍看着她,續道:“如今,寧輕舟忽然離我們這麼近,那句玩笑話好像也不是那麼不現實了。”
馬雲樓道:“難道我們真讓他唱,那也得他答應才行啊。”
趙子龍自信爆棚道:“總決賽的時候,我們就帶頭起個哄,不怕他不答應。”
馬雲樓訝道:“你不怕得罪他?”
“不怕啊,你不覺得他很平易近人嗎?”
馬雲樓搖搖頭,說:“不知道,不是很瞭解,只從那些新聞來看的話,應該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
“所以啊,這種人做事情往往出人意表,只有試一次才知道。”
馬雲樓不置可否,又想到總決賽的事情,眉頭陰雲浮起,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明明那件事已經過去那麼多年,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感覺無比清晰,好像就發生在兩個小時以前,每一聲噓聲,每一張嘲笑的臉龐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反覆的折磨着自己,無法擺脫,無法改變,無法逆轉。
奇怪的是,趙子龍今天沒有再開導她,只是靜靜地陪在旁邊。
兩人從向陽島回去學校是第二天的下午,趙子龍約了姜伯約一起出來吃飯,雖然磐石樂隊有五個人,但日常關係下,他們三個是好朋友,主唱賈仁路和鼓手姚重卜是鐵桿哥們,這種關係是在磐石樂隊組成之前就已經形成。
三人按照慣例出去小炒,但一路上,姜伯約心事重重,臉色不佳,趙子龍問:“怎麼了,也覺得明天決賽壓力太大?怕什麼,我們是主場。”
姜伯約搖頭,看了趙子龍一眼,又看了馬雲樓一眼,說:“不是,剛跟賈仁路、姚重卜吵了一架。”
“爲什麼?”
姜伯約不答,馬雲樓看着他,問:“因爲我?”
姜伯約搖搖頭,說:“也不是,他們是抱怨明天就總決賽了,子龍還帶你出去玩,耽誤排練。”
趙子龍道:“那是我的不對了,吃完飯我去給他們道個歉。”
姜伯約搖頭道:“恐怕沒用。”
“伯約,你有話直接說吧,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一起玩了三年,這點鑑貌辨色的眼力勁還是有的。
姜伯約頓了一下,說:“他們說,也不是每個樂隊都要鍵盤。”
“幹!”已經猜到這個結果的趙子龍忍不住罵了一句:“爲什麼之前裝聾作啞,現在特麼的玩過河拆橋?”
姜伯約冷笑不語,馬雲樓道:“要不……”
趙子龍揮手打斷道:“要麼退賽,要麼一起。”
姜伯約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馬雲樓道:“你們這樣,只會讓我更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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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龍還要說話,忽然的短信提示音響起來,他拿出看了一眼,然後不動聲色把裝起來,表情也輕鬆起來,說:“先不要管他們,去吃飯,吃完飯我們一起溜進大禮堂去彩排。”
半個小時後,馬雲樓、趙子龍和姜伯約從小炒店出來,趙子龍對姜伯約說:“昨天在海邊的時候,寫了一首新曲子,去俱樂部讓雲樓彈給你聽聽。”
馬雲樓道:“爲什麼要去俱樂部,去排練室。”
趙子龍臉一沉,道:“現在不想見他們兩,我怕我忍不住動手。”
馬雲樓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說,三個人朝俱樂部走去,因爲決賽的彩排在明天上午,因此今晚的俱樂部大門緊閉,三人只好從側邊小門溜進去,至於看管俱樂部的大叔,不過就是一包紅竹煙的事情。
進了俱樂部之後,直接從後臺上了舞臺,舞臺幕布緊閉,那架雅馬哈鋼琴靜靜地鼎立在舞臺旁,馬雲樓走到鋼琴前坐下,揭開琴蓋,趙子龍悄悄掏出快速地按了幾下,然後說:“先不要彈新曲子,先彈一首《女人花》給我和伯約來唱。”
馬雲樓啊了一聲。
趙子龍道:“我不能讓寧輕舟唱給你聽,難道我們也不能唱給你聽嗎?”
馬雲樓笑着點點頭,說了聲“好吧”,試了幾個音,然後開始彈《女人花》的前奏。
“我有花一朵,種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
趙子龍和姜伯約雖然不是樂隊主唱,但是共通的樂感和節拍還是有的,馬雲樓聽着兩人唱歌,臉色漾起笑意,不過當他們唱到副歌的時候,好像忽然多出了一道聲音,一道熟悉的聲音。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
只盼望,有一雙溫暖手,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
馬雲樓手裡不停,疑惑轉頭,這個時候,舞臺的幕布緩緩被拉開,一個穿着黑色夾克,抱着黃木吉他的年輕人,戴着耳麥走了過來。
寧輕舟!居然是寧輕舟!
“噔噔”兩聲鋼琴聲,馬雲樓茫然住手,因爲她已經發現在寧輕舟的背後,坐着全場觀衆,儘管觀衆席黑黢黢的看不見人臉,但微光中可以看到坐滿了人。
寧輕舟邊唱邊走到馬雲樓跟前,伸手示意她繼續,但是馬雲樓,腦子裡的空白再度來襲,十個手指頭開始有些顫抖,她只想趕緊逃出去,但這個時候趙子龍不知道什麼站在她身後,雙手按着她的肩膀,好像在給她補充能量。
寧輕舟唱完一遍《女人花》,笑着跟馬雲樓道謝,然後說:“每個年輕人在實現和追逐自己夢想的過程中,都是孤獨的,而且必然經歷風雨和傷痛,一帆風順的夢想不存在,曾經的你,天才橫溢,充滿自信和勇氣,現在的你是否已經將那個你丟棄?
下面我爲大家唱的這首新歌,名字就叫做《曾經的你》,歌曲源於一個邂逅的故事,故事恰好就發生在這個地方……”
趙子龍從來沒有跟馬雲樓說過那個“邂逅”的故事,那個他偶然聆聽到“人間最美聲音”的晚上,如今這個故事由寧輕舟說出,聽得馬雲樓恍然大悟、心神激盪。
她回頭看着趙子龍,發現男友一臉溫柔,正微笑地衝她點頭。
“希望這首《曾經的你》,可以幫助那個女孩找回曾經的自己。”寧輕舟講完故事,叫了馬雲樓一聲,道:“馬雲樓小姐,請繼續幫我伴奏。”
馬雲樓一愣,正想說自己從來沒聽過這首歌,卻聽到寧輕舟的黃木吉他裡傳來熟悉的旋律。
赫然正是趙子龍的“新曲”!
這一刻,馬雲樓什麼都明白過來,原來在這段關係中,趙子龍已經不知不覺爲她做了那麼多。
馬雲樓雙手依舊顫抖,腦子裡的音符仍然模糊,但是趙子龍跟她說過的那些話,卻越來越清晰。
“就當所有人都不存在,就當舞臺上只有我們兩個。”
“反正我會一直站在你旁邊,你不用怕。”
“戰勝自己,你就是贏家。”
“閉上眼睛,深呼吸,把自己當做天地中的一粒微塵,所有的悲傷一併呼出。”
……
寧輕舟的吉他聲還在繼續,歌聲未起,似在等待自己,趙子龍說他要讓寧輕舟親自唱《女人花》給她聽,他沒有食言,而自己答應他要戰勝自己,怎麼能說到做不到?
馬雲樓閉上眼睛,深呼吸,既然腦中空白,乾脆徹底放空自己,這時,寧輕舟的歌聲已經響起: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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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
如今你四海爲家
……
歌聲中帶着淡淡的愁緒,又飽含着無悔的堅定,馬雲樓心中一動,寧輕舟,曾經被封殺三年的寧輕舟。
好像心中的某處破綻突然被什麼補上,好像是某種不羈的力量,好像是某個溫暖的肩膀,好像是趙子龍帶着笑意的臉龐。
馬雲樓雙手放到鋼琴鍵上,顫抖在慢慢恢復,直至穩定,剎那間,一切歸位,音樂、傳奇、愛情、金色的夢想。
她的手指開始動了,美妙的音符隨之流出。
曾讓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無蹤影
愛情總讓你渴望又感到煩惱
曾讓你遍體鱗傷
……
寧輕舟面帶欣慰笑意,對着趙子龍比了一個大拇指,然後轉身面向臺下觀衆,正式進入到歌友會模式。
dilililidilili……dada……
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dilililidilili……dada……
有難過也有精彩
每一刻難過的時候
就獨自看一看大海
總想起身邊走在路上的朋友
有多少正在療傷
……
每一刻難過的時候
就獨自看一看大海
總想起身邊走在路上的朋友
有多少正在醒來
……
臺上壓抑許久的歡呼聲,隨着寧輕舟這首帶着瀟灑從容、感慨堅定的歌聲,隨着那時而輕緩、時而急促、被捆牢籠多時的鋼琴聲響了起來。
讓我們乾了這杯酒
好男兒胸懷像大海
經歷了人生百態世間的冷暖
這笑容溫暖純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