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飛是在大年初三那天一大早悄然離開西里村的。
人情往來在他待在家裡的三天時間裡,他儘可能地做到讓人無可挑剔。他認爲,是時候逃離喧囂的年節,讓自己冷靜一下了。
他回到了學校裡自己的那間小屋。
教師家屬區這時還比較冷清,很多老師都回了老家過年,真正在這裡過年的人並不是太多。
肖飛簡單收拾了一下小屋,在電腦前坐了下來,習慣性地開機,然後點了一根菸,將自己的身子靠在寬大的椅背上,開始調整自己紛亂的心神。
節日綜合症這東西,有時候是極難克服的。
而每個人,身體裡都有惰性這玩意,一旦懶散附體成習慣,再要勤奮起來有時候是很難的。
比如肖飛現在,心裡就是亂亂的,不知道自己在牽掛着什麼又在思考着什麼。
他關了手機。
站起身來,在房間裡來回地踱步。
一遍遍地對自己說:肖飛,你要奮鬥,你要前進,你不能停下來,因爲你還有更巨大的使命需要肩負。
其實也無所謂使命。
應該是一種野心的驅使,讓肖飛無法停下前行的腳步。
他想要在這個國家的史冊上在大系這一塊上寫下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只有不斷的成功才能讓他感到心安。
一根菸抽完,肖飛的心緒就安靜了下來。
總算是將外界的紛擾和喧囂擠牙膏一樣的從體內擠出。
這時。電腦也已完成開機。
肖飛回到電腦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熟練地打開一個word文檔。兩手放在鍵盤上,他開始快速地敲擊。
題目:《兄弟》。
作者:肖飛。
對不起了,餘華前輩,肖飛在心裡向這位自己極其推崇的作家道歉着。
沒錯,肖飛要寫的,哦不,要從腦子裡謄抄出來的。將是餘華的《兄弟》。
這部作品也是餘華進入新千年之後最重要的一部長篇,分爲上下兩部出版。字數多達50萬字。
毋庸置疑,餘華是位才華橫溢,很會講故事也很能把故事講得膾炙人口引人入勝的大家。
他敘述故事的功力他的文字感覺在國內乃至華文世界都是超一流的。
這部兄弟,餘華是從2004年纔開始寫作的。剛開始,餘華只是想寫一部小長篇練練筆,找找寫小說的感覺。
要知道,從1995年推出許三觀賣血記之後,餘華已經將近十年沒有寫長篇。
他是個隨性而爲的人,不會刻意地強迫自己在沒有創作熱情的時候坐下來寫作。所以,他纔會一連多年都不推出新作。
餘華自己後來說,兄弟這部小說是自己偶然而得。
最開始,他要寫的。根本不是《兄弟》,是另外一部小說,但寫着寫着。他發現,自己被自己的敘述所控制。
到十萬字的時候,餘華髮現,自己的小說已經逆轉了自己原本的思路,變成了另一本書。
而這本書,就是兄弟。
他整個人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創作激情所附體。他的情緒被自己的敘述所掌控,用後世的一句網絡流行語來講。那就是,跟嚼了炫邁似的,根本停不下來了。
這一寫,就是一部超長篇,便有了這一部《兄弟》。
《兄弟》上半部於2005年出版。
出版後,馬上引發了國內從圈子到廣大讀者羣體的廣泛關注,一下子就變成了當年的暢銷書。
十年不出新作的餘華,再次成了這個國家的聚焦點,《兄弟》成了一種文化現象。
而《兄弟》下半部在2006年推出後,上下部總計在短短時間裡售出了超過一百萬本。
這種熱銷在這個時間段簡直就是一種特異現象。
要知道,純的式微在進入新千年之後是更加的明顯的。有市場號召力的作家也就那麼寥寥幾位而已。
尤其是純粹的純長篇,賣得好的,除了公認的經典,新作幾乎不可能。
當然,餘華的這部《兄弟》出來之後,也是譭譽參半,跟他之前的作品一樣,受到了激烈的批判。
甚至有人認爲,《兄弟》就是一部毫無思想性和價值的媚俗作品,它的故事是誇張的,它的苦難和毀滅是慘劇而非有意義的悲劇,總體來講,《兄弟》跟餘華此前的幾部作品一樣,根本就缺乏了之爲的東西,只是一本沒有價值沒有性的小說。
肖飛用了一個上午三個小時的時間,在鍵盤上敲打出一萬多字。
這個速度已經不算慢。
但比之口授速錄,還是慢了不止一點半點。
可這本書,肖飛並不打算找劉蓓幫自己速錄出來,他要自己一個字一個字的敲出來,這也是對經典的一種致敬。
他存好文檔,關上電腦,給自己下了一碗從家裡帶來的水餃。
在做飯的過程中,肖飛還在想着。
爲什麼絕大多數的純小說會被普通讀者拋棄?
又爲何餘華這樣一個先鋒小說作家的作品會被那麼多的讀者喜愛?
的價值、意義這些高大上的玩意究竟表現在哪裡?
他想,餘華之所以受歡迎,《許三觀賣血記》跟《活着》之所以賣得那麼火。第一個原因,恐怕還在於作品的確好讀耐讀吧?
天才如餘華總能從生活中從想象裡找到最有意味的故事情節以及情感細節,將之娓娓動聽地敘述出來。
就是普通的沒多少文化積澱的讀者也可以看懂故事。繼而被故事感動。
這對於一個作家難道不就是最大的成功嗎?
作品的最大價值不就是得到讀者的歡迎和喜愛嗎?
完全罔顧了讀者的感受,只是活在自己的幻想裡的所謂作家,真的是太可悲了。
肖飛之所以在這個時候就要寫《兄弟》。是因爲他要把握一個時機,那就是第五屆矛盾獎的評選。
第五屆茅盾獎的評選週期及對象爲1995至1998年這四年當中國內公開出版的長篇小說。
肖飛自己在1996年推出了兩部作品,一部《陸地行走的魚》一部《亮劍》,兩本書都很暢銷,兩本書都肯定會有被推薦爲候選作品的實力。
但肖飛卻並不認爲自己就一定有獲獎的把握。
茅獎的評獎原則,很多人都知道,注重的是現實性、史詩性等等因素。
但茅獎逐漸形成的隱秘性原則卻鮮爲人知。這個原則就是:茅獎越來越向着終身成就獎這個方向發展。
一個年輕的作家,要想獲得這個獎。那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哪怕你作品真的很出色,也會因爲年齡的因素被直接給帕斯掉。
國內有不少的大家,參評了很多屆的茅獎,但都是一直跟這個獎失之交臂。不停地錯失。
像莫言,很多人認爲,莫言早就該獲茅獎了,可一直到第八屆茅獎評選,他才憑藉《蛙》這部在他創作生涯中並不那麼出色的小說獲得了茅獎。
像餘華,從《活着》到《許三觀賣血記》一直都被茅獎拒絕着,想要獲得這個獎,餘華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據此,肖飛認爲。自己要想靠着兩部暢銷書獲得茅獎,那不是一般的困難,而是難如上青天。
他現在的打算就是。儘可能多的推出長篇佳作,讓自己的創作成績不斷地豐滿起來,以此來擴大自己在國內的聲譽,讓自己真正的成長爲國內超一流的作家,如此來,才能增加自己獲得茅獎的概率。
要問肖飛爲何如此執着於在國內刷名氣。對茅獎如此執着,那是因爲。作爲一個華文作家,如果不在中華大地獲得巨大的聲譽,那如何讓自己走向世界呢?
要知道,民族的纔是世界的。
不被本民族接受和認可的,等於失去了自己的生存土壤,根本不可能發展壯大,在世界史上佔據一個地位。
所以,肖飛纔要在接下來的幾年,儘可能地多推出重要的作品,要讓自己在這個國家的神壇上有一個立足之地,使得國內的人們在提起華夏的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繞過自己。
嗯!他要成爲國內的一棵常青樹,而不是一閃而過的流星。
他要讓這個國家喜歡的人一致認爲,如果不把茅獎頒給自己,那這個獎就一定存在着不可告人的黑幕。
只有做到這個程度,然後才能水到渠成吧?
當然,他還要在這個圈子裡給自己培養一個好的人緣,第五屆茅獎的評委都有哪些,他是知道的,在隨後的時間裡,跟他們打好關係,還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肖飛心潮起伏地思索着,以至於溢鍋了,煤氣竈被澆滅他才清醒過來。
隨後的幾天裡,肖飛一直都在閉關寫書。
到了正月初八這天,學校畢業班和復讀班提前開學,他才暫停了自己的寫作,出來跟嚴章、遊貴、李佩甄、朱熹令以及王立凱、王非等人聚了個餐。
這一天,還是西曆的情人節。
雖然小小的縣城現在並不過這個洋節,但學生們是開風氣之先的羣體,不少人是知道情人節這個節日的。
肖飛特意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小屋,安排了一次燭光晚餐,和徐鳳娟浪漫了一把。這也算是他苦行僧一樣的生活的一個調劑。
但次日,李堂秋找到了肖飛,一臉興奮地說,學校接到了個來自北大的電話,說是,過幾天會有一名招辦的老師過來考察河陽一中,順便跟肖飛說說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