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六層樓,四箱噴漆,兩趟來回,這種粗活兒哪裡是我擅長的,氣喘吁吁地捶着我的老腰,心裡默默認栽,懌心的命令我哪敢違抗。
“咳!”懌心一副大爺的樣子走進來。
她前腳踏進畫室,我後腳就一臉諂媚地迎了上去:“爺,您這還滿意嗎?”
“恩。”懌心瞅了瞅堆在一旁的噴漆,“那個,搬到地下車庫去。”
“地—下—車—庫!”四個字炸得我腦子裡又是一陣嗡嗡響,“您要早點說多好呀!”
“現在晚了嗎?”
“不晚不晚,立刻就搬,立刻!”一下都不敢猶豫,利索地抱起兩個箱子。
“等等。”懌心右邊嘴角稍稍一斜,認真盯了我大約十秒鐘,嬌嗔地衝我一笑,我背脊上一陣冷汗。
懌心把剩下的兩箱噴漆一箱接一箱放在我懷裡的兩箱噴漆之上,不僅重得我雙臂微微發抖,而且視線完全被遮擋,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去,還不忘回頭對着懌心討好地一笑,再回過頭來臉一陰,在心裡把懌心咒罵一百遍!
“不要罵髒話。”小心心溫柔地提醒道。
出了畫室,才下了半層的樓梯,腳已經開始打顫了,正要轉彎,就聽見“啊”的一聲,大概是我撞到人了,一個搖晃,最上層的一個箱子掉了下來,噴漆罐子撒落一地的聲響中,眼前出現了一張臉。
白淨的臉蛋上轉瞬即逝的一絲小小的驚慌,清澈的眼神像一汪湛藍色的湖水,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心底裡,輕輕抿着的下嘴脣轉而變成一個乾淨純真的深深的微笑,甚至臉頰上細細的汗毛和左眉角一顆棕褐色的小痣都無比清晰地在眼前呈現,這一刻,時間彷彿凝滯了,整個世界只剩下四目相對的我們聽着彼此呼吸聲,我感覺心內微微一顫,好像有一根琴絃被毫無預兆地撥動了一下。
“碰到哪了,痛嗎,嚇着了嗎,沒事吧?”阿溫從下面的樓梯衝上來,抓着眼前這個女孩的雙臂上上下下仔細地看。
“孟瑾懷,你找死啊!”聽到響聲,懌心也緊忙趕了出來,火還沒來得及發,目光也被這個女孩吸引了,“哇,長得好乖巧的小女生啊,快快,跟姐姐過來!”
懌心走下樓梯,拉開慌慌張張的阿溫,牽起那女孩的手就往畫室走,穿過我身旁的時候,女孩又衝我禮貌地一笑,我怔怔地看着她,心一酥,手上剩下的三箱噴漆也全掉地上了。
懌心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臉笑得無比燦爛地對那女孩說:“皮膚真白真嫩啊,櫻桃小嘴真漂亮,還是桃花眼呢,笑起來的酒窩好可愛……”
收拾完樓梯上的四大箱噴漆,我還是沒回過神來,努力回憶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腦子卻是一片空白。
“玩什麼深沉啊,在這踱步?”大陸搭着我的肩順勢就把我推進了畫室裡。
“莫望哥!”剛剛那女孩喊着小跑過來,我一見她心裡又一陣奇怪的感覺。
“呀,這不是菡菡嗎!長這麼大了,越來越漂亮了啊!”大陸說着寵溺地摸摸女生的小腦袋。
阿溫也走過來,指着我說:“其他人都認識了,還有這個是孟瑾懷。”
“我們見過了!”女孩又是甜甜的一笑,“我叫藍蘇菡。”
“對對,剛剛見過了,有沒有傷到你?”奇怪,爲什麼在這個女孩面前我身上那種叫氣場的東西消失不見了?
女孩只是淺淺笑着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