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喝了幾口佯裝飽了,這是要將好東西留給孩子們,天意哪能不知,解釋說飯店沒有很大容器裝整隻雞和鱉,他們已經吃了一大半,這一小半媽媽無論如何都不能推辭。
在一種複雜的心裡中,鄭氏將兩盒煲湯喝的點滴不剩,天意難得露出個孩子般純真笑容。
“姨,衛生所條件有限,你這樣拖着不是事情,我想將您轉到市裡,或者大城市接受治療,天意和晴晴都需要你,早一天痊癒他們也能早一天心安”。閒暇期間,秦三代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鄭氏眼神一暗,她當然知道大醫院的醫療設備好,可她羸弱的身子骨已經拖得家裡負債累累,醫院不是慈善機構,就是慈善機構也不一定落到她的頭上。“哎”!輕輕的一聲嘆息,道盡了心中所有心酸。
305宿舍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當屬秦三代,可一擲千金,將人民幣當廁紙的是上海暴發戶,秦唐有時候很羨慕暴發戶的灑脫,今天他也的的確確灑脫了一回,鄭氏的醫療費用他全部包圓,天意和天晴上學的費用他一人承擔。
如果他們上到高中他支付到高中,如果考上大學、碩士、博士,他也絲毫不含糊。
也許範村像他們一樣的困難戶還有很多,整個中國而言更是數不勝數,他一個人扛不起整座大旗,碰上了是造化,不湊巧的,心憂之,力不從心!
這一舉不但讓鄭氏愣神,就是將這傢伙帶入病房的天意皺了皺眉,在社會上摸爬打滾多年,他總喜歡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如果一頓飯,點滴之恩情有可原,但偌大一份恩情,不亞於天上掉下了餡餅,讓人情冷暖自知的範天意揣度着秦三代的心思。要說老範家還真沒什麼別人看得上眼的,以範大強一貧困鄉,平時就管管鄉鄰間矛盾糾紛的副科級派出所所長,確實沒多大吸引力。
心懷憂慮,範天意藉故上廁所,使眼神將秦三代引到了病房外,後者心知肚明,笑吟吟的問:“是怕我心懷鬼胎”?
“你是不是在大城市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準備到山村找一隻替罪羊”?在這個世道,有錢人施以恩惠,布衣走卒常常涌泉相報,頂替了原罪。天意思來想去,秦三代不吝慷慨,只怕是爲了收買人心。
秦三代沒有急着辯解,笑容一斂,道:“如果你的猜測屬實,當如何”?
範天意沉默以對,他的確沒有想好措辭,或者說大道分兩路,是向左還是向右?
人的一生分水嶺有很多,面對的選擇不在少數,多數人有選擇恐懼症,輕微的還好,重度則苦思夜想難以安生。秦唐給他的選擇,讓範天意陷入了兩難,像人們所說的忠孝兩難全,古今多少人陷入其中。
“我答應了”!範天意倏地開了口,沒有給自己留下半點退路。
儘管年紀不大,但江湖早有他的傳說,身爲一個江湖兒女,行事沒有太多扭捏。他欠老範家的,他願意償還。只要母親健健康康,妹妹能茁壯成長,身爲範家一兒郎,他有義務盡一份責任。
“蠢,愚蠢至極!你認爲你的愚忠能換來老範家的安樂?如果你真的犧牲小我,成全大我,你媽能承受的起再一次的打擊,只怕到時候神仙難救”。秦三代一反之前的溫柔,語氣嚴厲。
範天意眉頭緊皺,不明白這傢伙爲何一反常態,出爾反爾。問他是什麼意思。
“江湖草莽氣息太重,你現在就一普通人,該過的是平凡的生活,不要總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秦唐語露真切,拍了拍他還不厚實得肩膀,道:“不用胡思亂想,我不需要你任何東西,好好努力,長大了爭取能孝敬父母”。
他的話音落下,便向着房內走去。範天意怔怔地站在那,眼眶溼潤。原來他所看到的世界並不如自己的悲觀。
……
傍晚期間,範村的另一傳奇人物範大強如約來給妻子送飯,單位、醫院、家,三點一線的生活讓這八尺大漢也經不起折騰。
初見面時,沒有得到家人消息的範大強居高臨下的打量着秦三代,眉清目秀,雙眼有神,從外形上看不讓人討厭。秦三代不動聲色,同樣在打量着他,濃眉大眼,臉寬方正,北方大漢的氣質一覽無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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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氏給兩人初介紹,聽說秦唐來自曙光,這位厚實的漢子伸出手露出了真誠笑容。
秦三代開門見山,將之前的決定又說了一次,這位八尺大漢有遲疑,顯然懷着與範天意同樣的心思。
“我沒有別的心思,幫的人,做的事很有限,希望給這冷漠的世界添上一份色彩”。秦唐自嘲道。這是一個怎麼樣的社會,連儘自己一份綿薄之力,別人都到了思及恐後的地步,怎能不讓人悲哀!
或許是讀懂了他的心思,範大強默默點了點頭,這位從十八歲參軍入伍的漢子,平時已鐵血著稱的鐵腕所長,第一次被人擊中了軟肋,如果是在病房外,對着陽光,他一定要大笑三聲。
這個笑不是單單高興,裡面充斥着太多無法表達的感情,因爲秦三代的一個舉動,很可能就此改變了一家人的命運,範大強感激不盡,直言以後有用的上他一兩百斤肉時,可以隨時支取,這是一個對生活差點失去信心的男人最樸質的回答。
秦三代沒有留下,要了範大強電話就此離開,他沒有時間再耗在範村,學校開學在即,範村一行該畫上句號了。
不過曙光小學的建設在繼續,範大強的事情也會有專門的人負責,秦三代走的時候心裡是沉重的,祖國疆土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像範大強,像範村一樣的又將幾何?他的志向,他的目標任道而重遠。
離開鄉,路過一家酒坊,店名:女兒紅。這種在古代女兒出嫁時的酒,味道並不讓人稱奇,重在一份內涵。他走的時候帶了兩壺,又帶了只烤雞,沒忘了遊蕩者老丁,就要離開了,當是踐行酒!
與當初的情形一模一樣,戲院旁老丁指點江山,範天喜不和他計較,因爲一個瘋子的話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