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最重要的——當然是請衢州小男人回去。有什麼事情他們兩人來背就行,又何必再牽扯一個無端的人。
被兩雙銳利的目光審視,衢州小男人低着頭,他一個好好學生不過追求的平凡,誰也無法預料到在他所住的宿舍中有三個並不平凡的學生,從沒打過架的他,第一次參加了羣毆;以前他厭惡爭吵,總將自己躲的遠遠的眼不見爲淨,現在他已經坦然,甚至是習慣了上海暴發戶和西北狂男的野蠻行徑。
原來他骨子裡也不甘平凡,原來他的心中也有熱血。
所以他昂起了頭,堅定的說道:“305是一個集體,以前你們就沒勸服過我”。
這就是個普通人卑微的倔強,他怕事但不逃事。
上海暴發戶和西北狂男面面相覷,兩位自認爲在辯論場中無敵手的頂尖高手,卻沒想到被無名僧以一式無招勝有招破壞的乾乾淨淨。原來那位文文靜靜、不爭不搶的小男人從頭到尾很容易被人忽視的一個角色,從來都被人看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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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蒼生,不問鬼神,不沾因果。
閉目,遮耳,枯心。
黃卷青燈,大雪磅礴,八百年,只求長生。
乘青鸞。
行政樓外,大雨磅礴。
三把黑傘,泥濘中,他們挺直了脊樑。
大雨淒冷,肆意敲打雨傘。
誰又能想到不學無術的上海暴發戶信手拈來的竟是清平調京劇,透着幾分悲涼。
人生不過長百年,問君能否陪我大醉三萬六千場?
換來世,你我繞牀弄青梅,捧心肝。
機關算盡,爾虞我詐,權柄滔天。
榮華富貴,鐵血戎馬,登峰造極,建銅雀臺。
不過史書幾十字幾百字。
此生只願來世得菩提時,心如琉璃。
無須八風不動,不必心如磐石,存一兩分佛心,成就萬萬年後白象菩薩,求你一身暖。
流芳千古,遺臭萬年。
江山錦繡,不敵硃砂。
七步成詩,才佔八鬥。
拍遍欄杆。
蠅營牛鬥蟻鳴,談空不若說鬼。
莫遺憾。
西北狂男神情複雜,他以爲很瞭解暴發戶了,原來只懂了點皮毛,就如當初的那一場球賽,所有人都沒了希望,一個平素紈絝不堪的花花大少卻如喬丹附體,在球場肆意馳騁,扭轉乾坤只在朝夕之間。今天之前,他剛適應了昨日的人,今天又以敏銳的思維,一曲悲傷的清平調讓西北男人刮目相看。
他開始相信老一輩所說的,切莫小覷了任何一個人,即便是一個爛到了骨子裡的人,在某時某刻也可能成就一個傳奇。
行政樓外,三人拉起長度十五米往上的橫幅幾乎佔據了行走大道的整個空間,身後方,幾十米外,探頭探腦的學生比比皆是,又與他們涇渭分明。
在幾十米的空間中,還有一柄花傘明豔動人。慕如歌,這是個迷一樣的女子。
身爲當事人的秦三代此時在宿舍中呼呼大作,或許是做了場美夢,嘴角微微揚起,勾勒出個完美弧度。
大雨天,西子湖畔一美麗女子雨中輕舞,衆裡尋他千百度。
更多的人在大雨磅礴中選擇了偏安一偶,不代表他們一無所知,由一首清平調轉入了《霸王別姬》: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復年年。恨只恨無道秦把生靈塗炭,只害得衆百姓困苦顛連……江浙大學紫金港區的最高負責人蔡國政就得到了消息。
他站在窗前,打開窗,看着樓前正中挺着脊樑的暴發戶微微點頭,還依稀記得開學初,這位的檢討那滑稽的開頭,誰又能想到他有一顆楚霸王的雄心與壯志,是什麼讓他莫問了國事,是虞姬嗎?
蔡老頭沒有選擇下去,因爲已經有人出面干預了事情,腿短臉圓肚兒肥,正是學校政教處的一個小官吏兒,姓吳,名天奇。
吳天奇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出身平凡,長相平庸,智商捉急,唯一有的只有信念,他要改變家庭,他要創造自己。別人打遊戲、撩妹、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他卻沒有,將有限的時間化爲無限,所以他有了今天的一番作爲。比上或許不如,但比下,他足以自傲了。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吳天奇知道珍惜,別看肚子不小,確實沒有做過太腐敗的事,有些人就算喝水也阻止不了身體的橫向發展。他能進政教處很大一部分是因爲他的嫉惡如仇,畢竟自己付出了半輩子心血,憑什麼別人不努力就能取得成功?
開放的社會,富裕了,有些父母怕不是要將孩子寵上天,膽大妄爲的令人髮指,此時站在樓道里的幾個混小子簡直將學校當成了自家大院,狂妄到了天上。老吳那顆仇視紈絝子弟的心又在盪漾,他發誓,無論這幾個小子有什麼背~景支撐,敢如此囂張跋扈,不將學校放在眼中,他絕不姑息。
行政樓外,西北狂男和衢州小男人一左一右,上海暴發戶居中,林立在千人血書身後,對視着屋檐下同樣挺着身板的男人沒有任何怯懦。這會兒木已成舟,他只能孤注一擲的頑固下去。
“你們是想要造~反嗎”?吳天奇聲音朗朗,對待這些個學校毒瘤,那些寬容、仁慈憑什麼用給他們。
“法律是道德的強制約束,道德是法律的構建基礎。我想我們還沒有道德淪喪,更沒有觸及法律,所以您的言辭嚴重了”。開口的既不是上海暴發戶,更不是西北狂男,別看兩人平時能說會道,那不過是歪理邪說,胡攪蠻纏。真到了一定境界兩位辯論界叱吒風雲的人物一屁股還真憋不出幾個屁來。衢州小男人平時食不言寢不語,肚子裡卻有墨水,但他的性格註定了不爭不搶不鬧,幾米開外,校花慕如歌聲音清淡,上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