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噪鬧一片,卻無一個上去。中間有一人道:“這傢伙太狂妄了吧!還真的以爲我中原沒有高手了。”
又有一人道:“他定的這破規矩誰能贏得了!說不定棋盤上有什麼手腳。”忽有一人翻過人羣跳入其中,朗聲道:“在下夏家夏歲友,特來請教朋友高招!”
人羣又鬨鬧一片,有的道:“夏家夏歲友也來了,應該能給這沒見過世面的士番子一個教訓!”有的道:“不一定,他這規矩設得誰能過,下着下着就掃來一刀。”
寧廢柴道:“前面有熱鬧,我們去看看。”拉着程問曉擠進去,到了裡層,只見中間架起了一個木臺子,臺子上站着兩個男子,一個身穿華服,另一個穿着一身紫衣,看模樣不是中原人。一邊放着一塊大石盤,石盤上佈滿了凹凹坑坑。
寧廢柴見那華服男子取劍在石盤空處刺出一個凹坑,那紫衣男子手持着一把長刀,也在石盤上刺了一個坑。這兩人劍刃上似乎抹了顏料,刺上的坑分黑紅兩色。
程問曉向旁邊一個青年男子問道:“這是在幹什麼?”青年男子看也沒看他,兩眼注視着臺上,道:“這個番地的土老頭設下這個什麼天機棋盤,說中原無人能破。剛纔霍行聰明明快破了,忽然被他一刀劈傷。哼!這傢伙還以爲自已真是天下無敵了。”
青年男子左邊還站着一個穿着粉紅長裙的女子,那女子道:“夏歲友是杭州城中第一快劍,也是大國手。這番子應該要輸了。”
青年男子哼了一聲,道:“當然了,他贏了幾局還以爲中原沒有高手呢!”
程問曉向臺上看去,兩人正下得全神貫注。臺上兩邊各打起一條旗,左邊一旗寫上“西域第一高手完顏赫”,右邊一旗寫上“天機棋盤贏盡中原人”。
那紫衣男子自是完顏赫,那華衣男子自是夏歲友了。棋盤上黑紅兩子交纏而起,越下越麻,而兩人越下速度越慢。
程問曉看不懂棋,問道:“師父,他們誰要贏了?”寧廢柴還未回答,旁邊那青衣男子便出口道:“當然是夏歲友了,你沒看到嗎?那鄉巴佬已經被逼到死境了。”
寧廢柴忽然笑道:“夏歲友再過三子就要輸了。”青年男子眉頭一皺,撇了寧廢柴一眼,道:“老乞丐不懂別亂說!”
只見夏歲友又下完一子,額頭上汗滴漸漸溢出。完顏赫飛快下完一子,夏歲友等了許久才下上一子。完顏赫嘿嘿笑道:“好棋……”又下了一子。
夏歲友望着棋盤,沉思良久,緩緩的下了一子。忽然,完顏赫喝道:“你輸了!”他喝聲一出,衆人便感到耳邊一陣嗚嗚響,都不禁伸手捂住耳朵。
隨後夏歲友身體一顫,從臺上倒摔到人羣中。衆人大噪,都在道:“怎麼了?又輸了?”“這番野子又偷襲了?”“又輸了嗎?”
完顏赫長刀一卷,在棋盤上一指,道:“他輸了!”果見棋盤上黑子已將紅子圍得死死的,再也半分活路。
完顏赫道:“我完顏赫以前打遍西域無敵人,西域人送我第一高手的美稱。今日打遍中原無敵手,你們是不是也該送我中原第一高手?”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衆人大怒,有的喝罵什麼,有的叫嚷着要上,偏偏無一個上去。完顏赫環顧臺下四周,道:“還有哪一個不服氣的?也上來啊!莫非誠心誠意送我中原第一高手?”
青衣男子暗罵了一聲,道:“該死的番野子,自以爲是。”旁邊那女子道:“現在這棋已經死了,誰還能下贏了他?他見這棋死了纔敢大言不慚!”
完顏赫又道:“中原偏地擡頭雞,見了大人頭就低!”又哈哈大笑起來。衆人怒不可言,只欲上去將他撕碎,偏生知道此人乃西域高手,來杭州正是爲了比武取親,乃夏家的貴客。
寧廢柴忽的扯了扯程問曉的手,道:“你上去跟他玩兩下。”程問曉苦着臉道:“師父……我不會下棋……”
寧廢柴笑道:“我教你,你第一子下在……”在他耳邊說了。程問曉聽完後,道:“真的可行嗎?”寧廢柴道:“當然了,上去陪他玩玩。”
程問曉道:“是。”翻身上臺,對着那完顏赫一抱拳,道:“在下來領教領教閣下高招。”完顏赫斜眼看他,道:“你是誰?”
程問曉笑嘻嘻的道:“我是那邊殺豬的牛大,你這邊搞的動靜太大,把母豬都嚇壞了。老頭子讓我來叫你快點收了東西回家,免得嚇壞了我家母豬。”
完顏赫大怒,他豈不知程問曉此話在諷刺他,一揮袖,道:“既然如此,請!”
程問曉道:“當然了,我只下三子,三子下完還得趕緊回去看母豬生小豬。”完顏赫不怒反笑,吹着鬍鬚道:“三子?三子你就想贏我?”
程問曉嘻嘻笑道:“看我的。”取出長劍在旁邊紅顏料上點上一些,在棋盤左角。刺了一劍,下了一子。他這一子下得莫名其妙,全無章理可言。
完顏赫不禁好笑,道:“原來真是殺豬的。”程問曉道:“你快下吧,你搞得我家母豬生豬崽,我還得回去照料呢!”
完顏赫冷哼一聲,在棋盤上隨意下了一子。程問曉想也不想,又下了一子,催促道:“快點!快點!”
完顏赫眉頭一皺,緊緊看着棋盤。他隱約覺得程問曉這一子下後另有不同,卻看不出何處不同,沉思良久,也不知是哪裡詭異。程問曉又催道:“快點了,我家母豬要生娃了!”臺下的人見完顏赫遲疑,雖明知已方敗多勝少,但仍跟着起鬨道:“快點,人家要回去照料小豬呢!”“你叫啊叫,把人家母豬搞得生崽子,還不下快點。”
完顏赫理也不理這些話,在棋盤上下了一子。程問曉嘻嘻一笑,在左邊下了一子。他這一子下完,完顏赫登時臉色大變,又白又黑又青。只見他一子下完,不知爲何,整片棋盤上黑紅兩子似乎顛倒了過來,變成紅子將黑子圍死了。
完顏赫忽的喝道:“小娃娃亂下什麼玩意!”一刀猛然掃去。他喝聲起,衆人便感覺腦袋一痛,眼前一花,都在暗道:“不好,這番野子又偷襲了!”
程問曉不驚不慌,道:“年青人不要這麼脾氣暴躁嘛!你家裡的豬崽子還等着你去養呢!”向後一退,長劍一挑,“當”的一聲響,一把長刀射出,直沒入臺角。
完顏赫長刀脫手,絲毫不退,兩掌劈去。程問曉身子一扭,顛狂劍法使出。只見兩道血花迸出,聽到“啊哎”一聲,完顏赫便往後摔出,落了臺下。衆人急忙走開。
程問曉收了長劍,走到臺邊,看着完顏赫道:“完顏小子擡頭雞,見了殺豬的頭就低!”他這句話將原先完顏赫所說的改動了一下,諷刺了回去,只氣得完顏赫滿臉青白,“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旁邊有兩個西域高手急忙搶下完顏赫走了。
衆人見到完顏赫落臺,尚自驚呆住,回過神來,齊聲喝采。程問曉笑嘻嘻道:“安靜多了,小子回去殺豬了!”跳下臺子,跟着寧廢柴穿過人羣離去。
衆人又喜又鬧,一時也沒想留着程問曉,讓他走了。他們走得遠了才緩了下來,程問曉道:“師父,我乾的還不錯吧?”
寧廢柴道:“還可以。”程問曉笑道:“看那傢伙一臉表情就痛快!”
走到一處湖畔,程問曉道:“師父,原來你還會下棋啊?”寧廢柴道:“年輕時看過別人下。”程問曉啞然。
寧廢柴道:“這個西域第一高手應該也是爲了夏家招婿而來,你這次打敗了他,算是提前解決了一個對手。”程問曉笑道:“這玩意也叫西域第一高手,真是屁!”
寧廢柴冷笑道:“你真以爲這樣嗎?若是在半個月前,他那一喝就可以把你震暈了!”程問曉吐了吐舌頭,道:“好吧。”寧廢柴道:“莫要小瞧了隨便一個人,哪怕是個乞丐,是個瞎子。”
兩人沿着一條青石路走去,後面忽有一人追來,叫道:“哎!老先生,請留步。”寧廢柴往後看去,見是之前那個穿粉紅長裙的女子,道:“什麼事?”
那女子額頭汗水一滴滴冒出,停下來不斷喘氣,顯然追得不輕鬆。她道:“請老先生幫個忙,咋樣?”
寧廢柴道:“幫忙?什麼忙?”那女子吐了吐舌頭,眨着大眼看着寧廢柴,道:“請……請老先生收我爲徒……”
寧廢柴訝然,笑道:“收你爲徒?你認爲我能教你什麼?”那女子道:“老先生……老先生武功高深,德高望重,博大精深……能教我劍法……”
寧廢柴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會劍法?”那女子看了看程問曉,道:“他不是會使劍嘛……還叫你師父……老先生,收我爲徒吧……”盈盈跪下。
寧廢柴眉頭一皺,道:“慢慢慢,你知道我是誰?叫什麼嗎?要拜我爲師?”女子道:“知道知道,老先生是黃河幫高手……寧……寧……師兄是黃河幫少主仇來雪。”對着程問曉咧了一個笑容。
寧廢柴道:“你知道了還敢拜我爲師?你不知我叫廢柴嗎?”女子道:“廢柴也能點火嘛!啊不!師父……師父您教我劍法吧?”
她可憐巴巴的看着寧廢柴,似乎就要哭了出來,就是旁邊的程問曉都不忍得拒絕。寧廢柴卻理也不理她,轉身就走。
女子追上去,道:“哎,哎!師父,師父你收我爲徒吧!”寧廢柴道:“我不收徒。”
女子道:“師父……你……你再收我一個吧……我自小到大,你是我見過的武功最高的人……”
寧廢柴被纏得無奈,轉過身來,道:“你想拜我爲師?”女子如搗蒜蔥連連點頭,道:“嗯嗯,是是!”
寧廢柴道:“你先回去,把《史記》,《唐書》抄上三遍給我再說。”女子臉上一沉,苦着臉道:“是……是……”緩緩起身,道:“那……那師父可不能反悔……”
寧廢柴拉着程問曉便離開。程問曉暗歎道:“好熟的一幕……似曾相似啊!”
他們回到客棧,正要上樓,前面一個青衣男子便向寧廢柴迎上去,道:“老先生,老先生留步……”寧廢柴見是先前那青衣男子,眉頭一皺,感覺不對,道:“什麼事?”
青衣男子道:“老先生……請老先生幫個忙……”寧廢柴道:“收你爲徒?”青衣男子道:“對對!師父真是神機妙算,請師父收我爲徒吧!”又拜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