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詩雨將程問曉扶起,見他肚子鮮血直流,忙給他點住了穴道。程問曉道:“我師父……”起身向那扇生死門走去,只見大門落下,堵得死死的。
程問曉伸手去推,大門重達萬萬斤,怎推得開?他去找傳世玉璽與生死旗,卻已經見不到了。
孟詩雨道:“這扇大門只怕只能開啓一會,落下後便打開不了了。”程問曉道:“用**能不能炸得開?”孟詩雨搖頭道:“只怕是不能。要是**能炸得開,那幾百年來,江湖上也不會因爲生死旗而爭得你死我活了。”
程問曉眉頭一皺,道:“另尋出口進去,要不我們用大炮轟開。”孟詩雨扶着他往回走去。
就在這時,頭頂上忽然閃起寒光,劍影罩落。孟詩雨臉上變色,急欲閃開時,右肩已經中劍。面前一把長劍指着兩人。
孟詩雨在地上一滾,擡頭一看,只見面前站着一人。那人提劍指來,身形狼狽,臉上發白,雙眼冷若寒冰,不是斐清絕是誰?原來之前斐清絕雖落下懸崖,卻抓住一根藤繩爬上來。見到孟詩雨、程問曉兩人,便躲在一邊暗算。
孟詩雨冷喝一聲,翻身取鞭,捲了過去。斐清絕長劍一架一點,長鞭斷絕。他將長劍懸在孟詩雨脖子上,看向欲衝過來的程問曉,冷笑道:“你要看看誰快嗎?”
程問曉站住身腳。斐清絕道:“孟教主,程盟主,若非你們兩人,生死門安能落下?你們說,這筆帳要怎麼算?”
孟詩雨笑道:“你也指望要進去盜取長生不老藥嗎?別癡心妄想了!”
斐清絕冷笑不止。見山下平飛瀾等高手已經上來,料屬下都被殺敗了。喝道:“別過來!否則她便沒命了!”
平飛瀾等人見孟詩雨落入他手上,面面相覷,不敢近前。斐清絕見事均失敗,大勢已去。此處更盡是仇人,不說有一個程問曉在旁,即使少林寺的塵無、塵苦也難對付,另外峨眉派無闕師太也在一旁。他前次滅武當,屠天下,連少林滅門也與他有關。早知這些人與他有深仇大恨,絕不會放過他。臉上更爲陰沉,道:“都給我讓開!孟教主,你在前帶路。”
讓孟詩雨在前行着,自己跟在後面。平飛瀾等人不敢阻攔,讓開了路。程問曉眼見這大仇人便要跑了,安能放過他?大聲叫道:“斐清絕!你滅我武當,屠我滿門。如今那老皇帝已死,你還想逃到哪去?”
斐清絕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殺了她嘍?”長劍緊貼着孟詩雨脖子。程問曉道:“好,我放你走,但你不能傷她。”
斐清絕嘿嘿冷笑,一邊退後一邊環顧周圍。退到一棵大樹下時,樹上突的撲下兩隻毛物,抓住斐清絕腦袋。
斐清絕“啊”的一聲驚叫,長劍落地,伸手便去抓那兩個東西。那兩隻東西一隻爬一隻跳,十分靈活。斐清絕抓住一隻的手,卻被另一隻抓到了臉。他大怒之下,大掌一擒,都按住脖子,便要往地上一摜。程問曉撲上前去,撿劍刺出,一招武當劍法,直透斐清絕喉嚨。
那兩個毛物落地,尖叫幾聲便跳開了去。程問曉這纔看清,原來是兩隻靈猿。忽一醒悟,這不是當初太師叔肖遙旁邊的靈猿嗎?
那兩隻靈猿向程問曉招招手,似乎在表達久別重逢意思,兩張醜陋的臉也似乎勾起了笑容,跳了幾下,便往深林離開了。
程問曉叫道:“靈猿!我太師叔呢?”兩隻靈猿頭也不回,鑽入林中不見了。程問曉暗道:“果然是有靈的猴子,若非它們幫我……”走過去扶起孟詩雨,道:“你沒事吧?”
孟詩雨擡頭看着他,道:“沒事。程問曉吐出一口氣,道:“沒事便好。”斜睹過去,見斐清絕已然死了。
七年後——
這些年裡江湖都在談論七年前的那場大戰,七年前天下第一高手馮瞎子與劍術巔峰高手寧廢柴打開生死門,同踏進其中。生死門合閉,此後兩人便沒了消息,那號令江湖的生死旗從此也徹底消失了。而朝上老皇帝終於在兩大高手決戰的前一天身死,王爺俊賢王提兵進城,自立爲皇。先廢了老皇帝下的剷除天下武林宗派的命令,江湖便如江湖,迎風微波,又平靜下來。其後將老皇帝生前的親信安罪、革職,或追殺,一一除光。神女的青龍處與朱雀會自此也消失了。
而當年的絕世高手也各隱入市集、鄉村、各大門派中。崑崙派宗主斐清絕以及洪仁剛等高人盡皆身死,崑崙派漸漸沒落。而數年後,武當重建,漸漸恢復了當年的輝煌。少林寺也隨後建了起來。
至於當年名動江湖的程問曉、孟詩雨,卻再也沒出現在江湖中。幾年過去,江湖中雖仍傳着他們的名字,卻已淡了許多。
某一天裡,一個黑袍女子來到少林寺外,求見寺中一名高僧。那高僧不願出見,黑袍女子在寺外站着,遲遲不離開。
滿天大雪下得飄飄揚揚,連人影也花了。那黑袍女子仍然立着,並不離開。有僧人勸前:“天明師傅不願見你,你快離去吧!”那女子不說話,也不離開。
許久,夜幕低垂。一個僧人開門出來,緩緩吐了口氣,道:“你回去吧!”
那女子緩緩看向那僧人,眼中淚水泛花,走過去,道:“你……你終於肯見我了?”
那僧人道:“施主,請回去吧!”女子道:“程問曉!我想問你……你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那僧人赫然是程問曉。只見他合十搖頭,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沒有程問曉,只有貧僧天明。緣隨緣去,孟施主……你……回你的西方去吧!”拂袖進門。
孟詩雨站在原地,任眼淚不斷結冰,叫道:“程問曉,難道七年的夫妻情份也換不來你的回頭嗎?你說你要自由,和我在一起難道便不自由了嗎?你爲什麼要拋棄我?”她嘶叫良久,那位天明大師也再沒出來。
孟詩雨傷心欲絕,哭倒在地上,叫道:“程問曉……你有情對世人,爲什麼無情獨傷我?爲什麼?”
程問曉走進寺中,便沒再出來,大門也緊緊合上了。孟詩雨緩緩起身,臉上十分蒼白,憔悴不已,淒涼道:“好……好,你不要我……我回西方……我回西方……”緩緩離開。走出十多丈,又回頭看向少林寺,道:“你讓我回西方……你知不知道……我的家在這裡?”
程問曉端坐在庭中,無聽無視。旁邊站着一個小和尚,低聲念着佛經。程問曉忽的開口道:“淨光……你是不是認爲師父很無情?”
淨光沉默不語。程問曉站起身,望着滿天飄雪,道:“我拋下了自身,方看到了天地。棄擲了本性,方是圓覺。離開了塵世,並非不愛,只是愛得更多了,以往便淡了。”淨光似有所悟,道:“是。”
天明合掌道:“阿彌陀佛!生乎所有,死亦所無。”默然看着天地,嗟嘆念道:
“來匆匆,去匆匆。好似東南一陣風,落花盡成空。
意朦朧,夢朦朧。便像長天掛彩虹,去留無影蹤。”走進屋子中。
天涯處——
一個老人倚在寒牆上,頭上落了許多樹葉。面前跪着一個年輕男子。老人笑道:“你要拜我爲師?你不知道我是廢柴嗎?我能教你什麼?”
那年輕男子道:“師父會的,我都願學。只要師父教我武功。”
老人哈哈一笑,道:“我給你寫封信,你去找少林寺天明大師學劍如何?”
那男子道:“不!師父,我只跟你學?”老人眉頭一皺,道:“跟我學也非不行……我那大徒弟去少林做了和尚,二徒弟又去當了武當掌門,三徒弟卻去峨眉做了尼姑……你要做我徒弟,須做個老七。”
那男子一愕,道:“爲什麼?我不是第四個嗎?”
老人笑道:“不是不是!雖然我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徒弟還沒收。但你只能做個第七。如果不願意便罷了!”男子忙叩頭道:“師父,徒兒願意!徒兒願意!”
老人大笑道:“我大徒弟學了我的劍法,二徒弟學了我的指法,三徒弟跟我學彈琴。你呢?要學哪一種?”
男子擡起頭來,雙眼煜煜生光,道:“我都要學!”老人一愕,復又笑道:“好,好,好!老瘋子要教出個大魔王了。”
在另一個世界裡,這裡大雪滿天。松枝厚雪,層層積壓。勁風動,大雪緊。
雪山上一座小草廬。一個白衣女子走出草廬,向一個站在山上遠望天邊的黑袍女子道:“喬喬,回來吧,天冷了。”
喬喬望着天,任雪花落在發上、臉上、手上,隨冷冷的雪氣衝進鼻子中、胸口中。她緩緩轉過頭來,道:“好……姊姊……”走入草廬中。百花瓊主躺在牀上,道:“那破衣服扔了吧!”拿起牀頭那一套破舊的嫁衣。
喬喬道:“不要!我不扔……”搶過嫁衣。百花瓊主道:“扔了吧,喬喬……這東西越看越傷心。”喬喬抱着那鳳冠霞帔,道:“不要……我看着會開心……”癡癡的看着嫁衣,道:“那是我跟他穿的。”
百花瓊主道:“你既然那麼喜歡他?爲什麼不回去找她?”
喬喬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道:“他……他說過不會再想見我了……我也不想再去見他了……”
外面的雪下得更急了,天與山與雲與樹都化爲一色。屋子中傳來百花瓊主的聲音:“你……隨你了……”
又聽喬喬道:“姊姊……他的龍泉劍還在這……他有一天會不會來拿回?”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