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說,別停。”我繼續喝稀飯,讓雯雯也繼續吃,邊吃邊說。雯雯沒動筷子,而是把我吃完的包子皮都收拾好,放在一個乾淨的碗裡,我知道她這是準備下一頓的時候用油炸一下。
“大炮叫徐有功,我知道他的名字,我們在一年前見過,差不多和你差了兩個月的時間,一前一後,你比他後來,他來找我的時候,不是以朋友的身份來的。”雯雯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明白了“不是以朋友身份”是什麼意思。
“經常去找你嗎?”
“唔。”雯雯說,“三天兩頭去,經常包我,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他是我爸爸的戰友,後來我聽他接了一個電話,才知道他是當兵的,我就問他了,他才說。”
“嗯。”
雯雯問我:“你覺得現在的我是不是很噁心?”
“不是,你先說吧。”我說,“被瞞着我就行。”
雯雯說:“做小姐都這樣,什麼客戶都得接,給錢就行,有時候身體不允許沒辦法,只要身體允許,哪怕是發燒了也得硬着頭皮去出臺,這是我的工作,你別怪我。”
“我沒說怪你。”
雯雯沉默了一會,繼續說:“他算是老客戶了,有時候也照顧阿玲,但都是我介紹的,他都來找我,最長的一次是包了我三天,帶我去華山玩了,費用全都由他出去,但是我沒見過旁邊的瓜子,都是他一個人來找我的。”
雯雯說到這裡,看了我一眼。我一直在吃飯,我用餘光能看到她膽怯的看了我一眼,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女孩,正在等待着父親的懲罰。我很心疼,但我應該發一下火,可我還是發不出來火,肚子裡漲得難受,都是無名的火氣。我放下筷子,深深的吸了口氣。
雯雯見我放下了筷子,立即拿過煙放一支到我的手裡,然後打了打火機要給我點火。她做完了這些,我心裡的那種無名的火氣消了一半。
“還要聽嗎?”雯雯怯生生的問。
“嗯。”我吸了口煙,讓她繼續說。雯雯坐在我旁邊,低着頭,聲音很小的說:“我知道他是我爸爸的戰友後,就不怎麼見他了,我覺得膈應,膈應你懂是什麼意思嗎。他見我不理他了,就投訴了我,後來我被罰了很多錢。”
“還被打了是不是?”我問。
雯雯驚訝的看着我:“你怎麼知道?”
“就是上次我去找你的那回,那次你被抓了那回
,你臉上就有淤青,但是消了很多,基本看不出來了。”
“嗯,就是那次,他對我挺好的。”
“你這是套路話,說出來鬼才信,有客人對小姐好的嗎?”我的無名火又被勾了出來,“繼續說。”
雯雯知道我就要發火了,她在努力的讓我消氣,她用詞都很考究,不用那些容易讓我上火的詞。
“至少他沒不給錢。”雯雯說了句實在話,“但他也是個混蛋!”
“他本來就是混蛋。”我說。我不知道我這句話從何說起,但是我現在覺得他就是個混蛋,雖然他是我的戰友,可是我覺得我和他以後沒什麼來往了。不是因爲他和雯雯有什麼關係,而是因爲他的人品出了很大的問題。“我也是個混蛋!”我接着說。
雯雯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你不是,叔,不要這樣說,你越這樣說我越內疚。”
其實雯雯不用內疚,內疚的應該是我們這些男人,沒有男人的需求,就沒有女人的買賣,這就是這個社會潛在的法則,有需求才有供應,有供應纔有利益,有了利益纔有金錢。誰都不想去做那些,沒有哪個女人生下來就是打算去做小姐的,雯雯不是,阿玲不是,全天下的小姐都不是,除非有的女人腦子裡有病。
我應該狠狠的扇我自己幾巴掌,讓我足夠清醒後再來聽雯雯講。雯雯見我實在有些生氣了,就說:“我給你泡茶。”
雯雯起身去泡茶了,這杯茶泡了很久,超出了尋常泡茶一倍的時間。我知道雯雯是去緩了緩,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的氣氛實在壓抑,她有些受不了。
“繼續說。”我說。
雯雯點點頭,把茶杯向我面前推了推:“小心燙。他投訴我了之後,我就被我們那的經理罰了,罰了一大筆錢,其實也不能算是罰錢,而是我出臺的錢就沒有提成了,我沒有了收入,靠阿玲幫助我。大炮後來又來找我,說要包我,帶我去廈門鼓浪嶼玩,我不想去,和他吵了一架,我罵他了。”
“罵他什麼了?”
“我罵他人面獸心,仗着是我爸爸的戰友來欺負我。後來,他就報警了,把我們一幫子人全都抓了,正好在那個時候,你出現了,然後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叔,基本上就這些,今天見到徐有功的時候,我覺得他非常眼熟,他變胖了些,近了才認出來是他,我就躲在你身後,沒想到被他認了出來。對不起叔,讓你丟人了。”
“不丟人。”我說,“陪我出去走走。”
雯雯立即說:“我先把寶寶
喂一喂。”
雯雯又開始重複着每天要做的必須做的事情,給寶寶餵奶粉,喂好了奶粉,雯雯問我:“帶着巧巧一起去嗎?”
“嗯。”我點點頭。
雯雯笑了笑,說:“好。”
她抱着孩子,跟在我後面,像是一個跟屁蟲,我就在村子裡面轉悠。初八,村子裡的本應該外出打工的男人女人們基本上都走了,剩下來的老人和留守的孩子在村子裡形成了一團又一團的風景線。老人們圍在一起討論着各家這一年來的家常,張家賺了多少錢,開了什麼車回來了,李家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王家老二離婚了等等等等。
老人們談論的最多的,自然是各家的子孫後代問題。這是農村人非常關心的問題,也是必須關心的問題,沒有子孫後代,怎麼傳宗接代呢?
走到村頭,我見到許多老人都圍在一起聊天,這些老人談論的中心思想構成了村子裡最大的發展方向,他們是老一代的淳樸的村民,在爲下一代鋪路和規劃方向,但是有的老人還是明白年輕人的思想是不能夠被左右的,因此討論的時候難免會出現一些不太激烈的爭吵。
我不想和這些老人談論什麼,沒有什麼話題可談,談得多了,就會被問及孩子的事情,我最不願意談的就是孩子。
巧巧明白這一點,過來和老人們打過招呼之後,就以孩子怕風爲理由要帶我走。我覺得雯雯非常有眼色。老人們都在誇雯雯漂亮,懂事,老稱老少稱少,見人都有禮貌得去叫人。
我到村子裡,找了一些還沒有走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場所:賭場。這是一個特殊的羣體,他們拿着每年賺回來的一點錢,在賭場上靠骰子的大小或者撲克牌的好壞來決定錢的流向,最後的結果是有人歡喜又人憂。
見我來了,不少人開始起身和我打招呼,其實他們不是和我打招呼,而是和我開回來的那輛車打招呼,人都是很現實的,沒錢沒人理你,有錢了你就是王八蛋也有人把你叫大爺。道理就是那麼簡單,當我坐下來的時候,雯雯主動從口袋裡拿出了五百塊錢,放到了我的面前。
大家看着雯雯的表現後,把雯雯誇上了天: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有幾個娘們能主動掏錢讓自己老爺們去賭錢的?
炸金花很有意思,當我把五百塊錢輸光了之後,雯雯又想拿錢出來,雯雯身上至少揣了三千多。我揮揮手,說:“不玩了,回家。”
走在路上,雯雯幾次想要和我說話,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問:“心情好點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