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隱說完就命令人先將沈慕白押送回牢房,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蕭道一看着蘇三,強擠出微笑說:“蘇師妹,你也是林教授的弟子,你真信我當初殺人做了漢奸?”
“蕭先生,我也想相信你,可你總要說出真相的吧?現在這情況你就是什麼都不說,出去後軍統的人能放過你嗎?”
蘇三擺出推心置腹的樣子:“剛纔我有些衝動言語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蕭道一連連擺手:“哪裡,哪裡,蘇師妹客氣了,我也是沒說清楚,讓你們誤會了,呵呵。”
小苗在一邊開腔了:“蕭先生,我們也不是勿要理由就給人吃生活的,真實情況是怎樣,你就講出來嘛。”
“對噶,對噶,我們不是狠三狠四蠻橫無理的。”小那在一邊幫腔。
過了一會,羅隱回來了,點點頭坐下,還問大家:“要不要喝點什麼?茶還是咖啡?哦,我訂了三明治,馬上會送來。”
“頭兒真是太好了。”
“到底是我們頭兒啊。”
小那和苗一不失時機奉承道。
蘇三問:“你去就是爲了買這些?”
“不。”羅隱聳聳肩,一攤手,“我只是給警備司令部打個電話,要警衛處今晚搞個戒嚴而已。”
“什麼!”蕭道一吃驚地張大嘴巴。
“今晚全城戒嚴。”羅隱笑了,笑的格外開心:“蕭先生,你不要指望莫上校來救你了,那個莫上校還真是莫名其妙。”
蘇三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你還笑,平白被他佔了便宜,總有一天我得討回來公道。”
蘇三搖頭道:“算了,我一個普通小記者,被當官的這麼對待也不算什麼。人家有槍有人的,我哪敢吭氣。”
“有點骨氣好吧?你現在和他們……”羅隱伸手畫個圈,這個圈裡包括小那和苗一等人,接着說道,“和他們一樣,都是我的人,知道嗎?我的人不需要別人指手畫腳,誰敢這麼做,我就要剁掉他的爪子。”
說這話時眼光還瞟了蕭道一一眼。
後者此刻是真的要崩潰了。
全城戒嚴!以羅公子的身份的確能做到。他可是警備司令的公子,和司令部的那些人關係擺在那,一個電話謊稱抓捕就能做到。就算莫上校神通廣大弄到了手令,又如何能穿過重重關卡送過來呢?沒指望了,真的沒指望了
。
很快,三明治和奶茶咖啡都送來了,一人一份,幾個人圍坐一起吃的香甜。
三明治和咖啡的香味飄過來,蕭道一兩眼盯着窗外。外面很黑,玻璃反光,將身後那幾個人的影子映的清清楚楚,他們在吃飯,喝着咖啡和茶。
他在警察局已經耗了一天,飢腸轆轆。
是的,全城戒嚴,莫上校不會來了。
只要在這被關押一晚上,明天的新聞一亂寫,軍統不會再相信自己。怎麼辦?是必須尋找新的靠山了吧?
內心中驚濤拍岸,堤防在逐漸瓦解。
蕭道一轉過身子一字一句地說:“我可以說,但必須先保證我家人的安全。”
羅隱點點頭:“其實我剛纔出去時已經派人將你家人都轉移了。”
“轉移到哪裡?”
“我家。”
蕭道一鬆口氣,以羅隱的身份,軍統還不敢直接到他家去抓人,於是他點點頭說:“好吧,我可以講出真相,不過嘛……”他舔舔乾涸的嘴脣繼續說道,“我得先吃飯。”
羅隱和蘇三都笑了。
據說當年洪承疇被俘虜以後要絕食以死明志。舊友范文程領命去看他,回來後對多爾袞說:“他肯定不是一個死節之臣。我和他閒聊時,房樑上掉下一點灰絮落在衣服上,他趕忙彈掉了。一件衣服都捨不得,他肯舍掉性命嗎?”果不其然,找了個美人去勸,洪大人也就順坡下驢。
蕭道一現在還記着吃飯!吃飽喝足他開口了。
“山頂洞人頭蓋骨我真的沒交給日本人,說實話,我當時真的想將那東西給日本人換取性命的,可是等我回去發現還有口氣的文景被日本人砍頭,我嚇壞了,心想如果日本人拿到了東西卻還是把我砍死怎麼辦?當時已經城破,日本人爲所欲爲,我不能冒這個險,於是我帶着箱子連夜逃下山去,在山下,我遇到了……”
他猶豫一下繼續講道:“遇到了剛纔你們看到的那個莫上校,他當時是軍統的特工人員,帶着幾個人在山下佈置炸藥,看到我很吃驚,還打算殺了我滅口。我急忙拿出箱子裡的東西告訴他我是中央大學的老師,是帶着國寶撤退的。他就帶着我去找他們軍統組織,也就是在那時我加入了軍統,也得到了活着的機會。”
“你是說,頭蓋骨最後落入了軍統手裡?”
蘇三大驚,她以爲頭蓋骨化石一定是被日本人拿走了,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不對,既然你把東西交給了軍統,怎麼後來軍統和中統都查找化石下落呢?”
羅隱指出他話中的漏洞。
“那是因爲……”蕭道一苦笑道,“政府打算將化石轉交給美國人,當然這在當時也算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東西不好保存,當時有三個選擇:運往重慶,路途遙遠也不安全;就地在南京掩埋,這點最冒險,然後是交給美國人,送到美國的博物館保存
。可是這個箱子在莫上校交上去以後,沒等送到美國人手裡就失蹤了,找不到了。”
“中間環節出了問題?”
蘇三覺得這件事簡直太荒謬了,歷經危險送出來的東西,怎麼會就這樣失蹤了呢?
“沒人知道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各方面都在推諉,交給美國人是戴老闆親自下令的,美國大使館也同意並授權的,我曾聽說這箱子其實還是交到了戴老闆手裡,他還給女人炫耀過,到底是怎麼沒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軍統不敢明着追查這件事,但是軍統也有派系區分的,有人爲了搞戴老闆就抓着這件事不放,同時中統爲了抓軍統的痛腳也一直在調查,後來戴老闆出事死了,這就成了懸案,軍統一直諱莫如深,而今天,又被那小報記者一頓渲染,恐怕明天會掀起更大的風浪。”
“你沒有做漢奸,我冤枉你了,對不起。”
蘇三真摯的對他道歉。
蕭道一苦笑:“那個環境,那種時候,如果我沒遇到軍統的人可能就真的會去投敵了,當時南京如同人間地獄,那慘景我至今都不想再回憶。”
“林教授的死,你到底知道多少?”
羅隱追問。
蕭道一搖搖頭,蘇三忽然說道:“你偷了林太太手裡的鑰匙!”
蕭道一驚訝地看向蘇三:“你怎麼知道?”
“林太太是個很穩妥的人,她的手包就那麼大,怎麼會找不到鑰匙,只能是你偷了鑰匙藉機幫忙查找在還回去。你拿走鑰匙是爲了什麼?不要告訴我你是回去給林教授蓋被子!”
一個普通人,只要撬開嘴巴,真的就會知無不言。因爲只要不觸及死亡底線,說一句和十句百句已經沒有什麼區別。
“蘇師妹真是冰雪聰明,鑰匙是我偷的,但我沒有謀害林教授,我是想拿回一封信。”
“信?”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着他。
“是,一封陳公博的私人來信,是曾作家求我幫忙的,她擔心信中有對自己不利的事情,現在到處都在肅奸,她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