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的山頂洞人頭蓋骨化石究竟在哪裡?傾城往事掩蓋的秘密?”
申江晚報這天的號外猶如石破天驚,全城轟動。
北京人頭蓋骨失蹤一事,因爲彼時戰亂國土淪喪,老百姓活命艱難,無論北京人還是山頂洞人,誰在乎那是什麼東西。現在報道出來,標題很驚悚,國破家亡時的沉重心情又被勾起,在讀到屬於中華民族老祖宗的山頂洞人頭蓋骨化石竟然在南京陷落時失蹤,悲憤溢滿心胸,很多人都恨恨地將報紙拍在桌上罵上幾句,彷佛唯有如此才能發泄對侵略者的憤懣情緒,申江晚報早上的加印號外,已經在全城範圍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啪!”
蕭道一將報紙拍在桌上,接着又拿起,用力揉成一團,扔到地上。
蕭太太端着牛奶出來:“這是怎麼了?一大早就這麼大脾氣!”
博物院的文物轉移,薄文景失蹤,頭蓋骨到底是去了哪裡……這一系列的字眼都讓蕭道一心生恐懼,他盯着被自己扔到地上的那團紙,眼裡幾乎噴出火。他的小女兒正在用一個小木勺子吃飯,不小心將飯扒拉出來,蕭道一眼睛橫過去,許是眼光格外兇狠,四歲的女孩子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蕭太太急忙去哄女兒,嘴裡埋怨着:“有你這樣的嗎?大早上好好的找氣生,你看看你那是什麼眼神,恨不能將我們母女生吞活剝了。”
蕭道一生氣地將牛奶杯子重重地放下,蕭太太更火了:“你想摔我們就明着來。何必在那擺出這個矯情樣子,我知道,你就是想叫我們給那女人騰地方。”
“夠了!”蕭道一站起來,拎着西裝走出門去,剩下蕭太太一個人抱着女兒嗚嗚嗚地哭,哭着哭着,女兒的小手摸上她的臉,蕭太太擡手用力擦乾眼淚,她心想爲母則強,自己應該去做點什麼。
蕭道一一怒之下衝出家門走下樓,今天出來的早,包車還沒有來,他也不想坐車了,便慢慢地往學校走。
剛到大學門口,就看外面圍了不少的人,那些人一見他過來,轉身就呼啦啦將他包圍的嚴嚴實實,手裡的燈還不住亮着,嘴裡喊着:“蕭教授,看這裡!”
蕭道一的神經瞬間緊張起來,他儘量讓自己表情淡然,臉上掛着和煦的微笑,裝作什麼都在不知道的樣子問道:“諸位新聞界的朋友,不知今天是所爲何事?”
“蕭教授,你對林教授遇害有什麼看法?”
“林教授是我的恩師,也是我這輩子最尊敬的人,我希望警方早日抓到兇手,以告慰老師在天之靈。”
“那薄文景呢?蕭教授你和薄文景師出同門,又一同經歷過淪陷,就真的一點都不知道薄文景爲什麼失蹤嗎?”
一個男記者出言犀利。
“你是哪家報社的?”
蕭道一反問。
“哦,我是申江晚報的記者吳環生。”
吳環生!
蕭道一想到那張被自己揉成一團的報紙,那篇讓他悚然心驚的報道,題目後面赫然寫着本報記者吳環生的大名!原來他就是吳環生!
蕭道一強壓抑下內心的憤怒,微笑道:“哦,吳記者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吳環生聽蕭道一這麼說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
昨天下班前,蘇三回到報社,滿面愁容。
吳環生看在眼中心裡暗喜,自從蘇三做了主筆,他心裡憋悶極了。本來是倆人一起去警察局的,沒想到這女人憑着幾分姿色竟然勾搭上羅公子,他吳環生就是不服。他也找過姐夫,結果李主任眼睛一瞪,劈頭蓋臉將自己一頓訓,姐姐氣的在一邊抽抽搭搭的哭,邊哭邊罵着:“一定是那女人又挑撥離間了,我就知道你對我從來都沒有什麼真心,你就找你那黃臉婆去好了,就當我死了罷。”
過去要挾幾句,李主任會涎着臉來討好,而現在,他反倒不耐煩了,鼻子裡冷冷地哼了一聲扭頭就走,剩下姐弟二人大眼瞪小眼。反覆幾次,自然知道是這人越來越不好拿捏,她姐姐背地啐道:“也不知被家裡那個母老虎灌了什麼迷魂湯。”
當然這也只能是背後罵罵,當面還得姐弟倆一起鬨着人家。
因此這吳環生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頗爲艱難,一心想寫點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偉文,好好出了心中這口惡氣。
蘇三的煩躁自然一點不差都落在他眼裡,他現在學的深沉許多,也不言語,只悄然觀察着蘇三的行動。見她在紙上寫了又扔,扔了又寫,直到下班離開,她辦公室內的垃圾桶裡幾乎滿滿的,都是揉成一團的稿紙。
吳環生等報社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看到總編老宋也出去吃飯,便悄悄潛入蘇三的辦公室,將垃圾桶裡的紙團子統統拿出來,一點點展開,按照意思拼湊一番,讀了一遍後忍不住驚道:“這可是個好新聞啊。”
只是這好新聞未免有些虎頭蛇尾,吳環生將稿紙都收起來,心裡暗笑:你不過是運氣好罷了,也有江郎才盡的一天?這才叫活該呢。
吳環生依葫蘆畫瓢,基本照着原樣謄抄一番,在最後結尾時又加上點個人的主觀臆斷,自認爲將這個具有傳奇色彩的新聞寫得(抄得)是蕩氣迴腸,看着抄寫的清清楚楚的稿子,自己忍不住讚賞:“吳環生啊吳環生,你纔是才華橫溢聰明絕頂啊。”
宋總編吃完飯回來,吳環生馬上將稿子交了上去。宋主編讀完,愣愣地看了吳環生好一會兒,只看的他內心慌恐,差點將自己偷人家稿子的事情和盤托出,卻見宋主編一拍桌子:“小吳,你可真是我們報社的後起之秀啊。”
因此就有了今天申江晚報這篇傳遍滬上的號外。
吳環生擔心和蘇三早上上班撞見尷尬,主動請纓跑到復旦外面來採訪蕭道一。
此時聽得蕭道一誇讚,那真是洋洋得意,全然不曉得自己幾斤幾兩,竟然未發現蕭道一根本沒有回答自己,而是反問。
“蕭教授,你真的不清楚薄文景爲何失蹤嗎?”
吳環生沉浸在名記者的光環中,又問了一遍。
“城破之時紛亂非常,蕭某能僥倖逃命已經是萬幸,實在不知文景去了哪裡。若是當初我們倆能在一起逃難,也許現在會有不同,至少文景不會失蹤。”
蕭道一臉上顯出惋惜的神色:“文景才華橫溢,實在是太可惜了。”
“蕭教授,你可曾看到過山頂洞人頭蓋骨化石?”
一個女記者問。
“化石當時保存在中央大學內的博物院,我自然是看過。”
“那麼蕭教授能估測一下那個化石有可能在哪裡嗎?”
“蕭某師從林教授,在收藏和金石鑑定上小有心得,但從不會占卜,這些事蕭某實在猜不到。”
“他在說謊!”
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蕭道一順着聲音看過去,忍不住心裡一哆嗦。
記者中有認出來人的,呼啦啦圍了過去:“沈先生,你爲什麼這麼說。”
沈慕白指着蕭道一喊道:“南京陷落之時,我親眼看到他殺害了薄文景。”
蕭道一搖頭嘆息:“沈慕白,你這樣針鋒相對針對我們師徒二人到底是爲了什麼?我老師和你有什麼仇怨,能讓你屢次信口雌黃,造謠生事。”
沈慕白聞言大怒:“我就是要揭下你的假面具。我說爲什麼我從宴會上離開後就被人刺殺,原來是你僱兇殺人,你認出了當年那個逃走的少年就是我!蕭道一,你這個殺人兇手!和你老師一樣是個十足的僞君子,真小人!”
“你的目的達到了?”
街道拐角處,羅隱雙手插在褲兜,晃晃悠悠地說。
“還好,事情目前是順着我期待的方向發展,下一步嘛,我希望蕭道一不要這樣輕易認輸,至少要給重舊賬的人一點苦頭吃吃。”蘇三看着不遠處意氣奮發的吳環生,眼中閃過狡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