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識鬼 蝙蝠公寓(三十五) 天天書吧
“我媽媽去世後我已經沒法回到學校了。欠賬太多,大學時不能再讀下去,幸虧我們文學院的老師幫忙,在巴蜀日報找個位子,便一直工作到現在。”
警察頭目冷冷一笑:“你處心積慮在成都謀生,是早有預謀的吧?”
“是,我調查過,康學汝是醫學院的教授,於是我就留在成都,只是沒想到他當時又去英國學習了,這樣足足等了四年多,他終於回來了。我故意在醫學院舞會出現,哪知道他竟然已經不認得我了!他春風得意,在醫學院呼風喚雨還有大批女人喜歡,我呢,我一個最底層的小記者,每天爲了跑新聞忍受多少白眼和口舌是非,我只爲了問問他這些年有沒有過良心不安,可是他竟然根本就不認得了我!”
方正良仰面大笑,悲憤之情溢於言表。
他失去了母親,又失去了學業,所求只是想得到康學汝的一個道歉一個說法,但想不到康學汝全然不記得他了,這徹底讓他走上了偏激的復仇之路。
嚴櫻已經痛苦的不想再聽下去,踉蹌着走到門口,不顧蘇三勸阻哐噹一聲推開門。
這成都警察局的審訊室用得是特殊的玻璃,外面的人能看到裡面,裡面的人看不到外面,是以方正良並不知道嚴櫻在外面,一擡頭看到嚴櫻進來,整個人都愣了一下,渾身如被冰雪,緊接着就低下頭去,不敢和嚴櫻對視。
警察頭目喝道:“警察審案,你進來做什麼?”
羅隱道:“她進來也是人之常情,體諒一下吧。”
蘇三跟在外面聽到這句話,忍不住點點頭,在心裡給羅隱畫個對號。
相識這麼久,羅四公子現在竟然已經很顧忌別人感受了,這可是大大的進步啊。
阿福跌跌撞撞跟着跑進來,嘴裡喊道:“姐姐,姐姐……”他猛地看到方正良,氣憤地揮着拳頭就打過去,“是你,是你讓姐姐哭了!我打死你!”
說着掄拳就上。
方正良也不躲,眼瞅着一拳就打在他眼睛上,嚴櫻一把拉住阿福的手:“好了,有你什麼事!”
阿福委屈撇着嘴:“姐姐,他是壞人!”
嚴櫻眼睛紅彤彤的,她一步步穩穩地走到方正良面前,雙手按在桌子上讓自己不要搖晃也不要摔倒,聲音微微發顫着問:“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方正良低着頭,一動也不動。
嚴櫻又問道:“是不是隻爲了接近康先生,你從始自終都是在利用我?”
方正良還是一聲不吭。
“回答我!回答我啊!”
嚴櫻一把揪住方正良的袖子,用力搖晃着。方正良低聲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問這些有什麼用?愛不愛有什麼重要?對,我不過是利用你從來都是。”
嚴櫻用力擦着眼淚,她不想哭,不想哭!自從父親戰死後她就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哭,要勇敢地面對一切,承擔生活的重擔,照顧母親,可是後來母親也病逝了,在她的懷裡去世,走時候撫着她的臉道:“櫻子不要傷心,我這是去見你爸爸了。”
從那一刻嚴櫻就堅定了從醫的信心,併爲此努力多年。經歷了戰亂、親人離世的她孤苦伶仃,忽然遇到一個和自己有着相似經歷的人,相知相愛,她以爲從此一切都會變好,兩人相親相愛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切,哪想到晴天霹靂,心中的良人轉眼間變成狼人!
嚴櫻在聽到方正良的回答後轉過身去,誰都不看,直愣愣地往前走。
蘇三擔心她,伸手去扶,嚴櫻搖搖頭,示意不用。
方正良一直低着頭,只能看到地面,她腳步踉蹌,一定是傷心至極,但至少她不會記得自己這個殺人犯,就讓一切都成過眼雲煙吧,以後的歲月,她能恨自己,總比還愛着一個殺人犯的好。
嚴櫻一直走到走廊,纔像是被人抽掉了主心骨一樣,靠着牆壁,雙手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氣。
心疼,真的是心疼,過去以爲只有患心臟病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心疼,這樣的窒息感,現在她懂了,原來傷心了就會心痛。
人爲什麼要動心了,心不動就不會疼,爲什麼要愛呢?不愛就不會傷心。
一隻手輕輕摟住了她的肩膀,嚴櫻努力牽動嘴角,笑了一下:“阿福啊,姐姐沒事的。”
阿福伸手輕輕撫了一下嚴櫻的眼角,發現那裡並沒有溼潤,他低聲說:“姐姐,哭吧哭出來就不難受了。”
“剛纔哭過了,現在不想哭了。”
“姐姐,他是壞人,壞人。”阿福重複了幾遍壞人,嚴櫻苦笑一下:“活着好累,阿福,我不知道你都經歷了什麼,其實有時候什麼都記不起來也是種幸福啊。”
蘇三拽着方正良的衣領讓他擡起頭來:“真過分,你既然從沒有愛過櫻子,爲什麼不敢面對她說話,爲什麼不敢看她的眼睛,你這個懦夫!”
方正良搖搖頭:“讓她記得自己愛過一個殺人犯有什麼好?蘇小姐,你願意將來回憶人生時想到這些嗎?一切都過去了,她恨我總好過記得我。我是她人生中的一個污點,她需要得到真正的幸福。”
“真是……問世間情爲何物總教人生死相許。方正良,你既然真心愛過嚴小姐,爲何還一心想着報仇?你明知道一旦被人識破就將失去一切的,何必給我們警察添亂呢。”警察小頭目也是頗多感慨。
方正良嘆口氣:“自己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生被人輕而易舉的破壞掉了,而那個始作俑者卻輕鬆地將一切遺忘,這仇恨早就深深地種在我心底,我沒有辦法,除非將我的心剜了去。我開始真的是隻想利用嚴櫻,但是後來在和她交往時知道她母親也是因病去世的,和她有了很多共同語言,我不知不覺愛上了她。”
“你殺了康學汝,還剝下他的皮,因爲不熟練,頸部和頭部的皮沒有動,但你爲什麼還毀掉了他的下半身?”羅隱一直覺得這點沒法理解。
“那是想嫁禍給別人,畢竟康學汝這人花名在外,我想讓人以爲是情殺。”
方正良繼續說道:“我從嚴櫻那偷配了解剖室的鑰匙,我過去一直跟蹤調查康學汝,知道他是成都一個地下的Sm組織的成員,便冒充嚴櫻的筆跡給他寫了紙條,約他在地下室見面一起玩那種遊戲,他竟然真的興沖沖的來了,進來後就被我襲擊,我殺了他,用那裡的手術刀剝下他的皮,但是那張皮到底是怎麼到了房頂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明明是將那人皮扔到後山的,也許是風颳的?”方正良說到這裡自己都不相信了,輕輕搖搖頭,“我就做了這些,剩下的你們都知道了。”
方正良被戴上了手銬腳鐐由警察押送着送回牢房。
蘇三喊道:“方先生,櫻子那裡……”
方正良始終沒有回頭,只揮了揮手,腕子上的鐵鏈子嘩啦嘩啦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