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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三回到巨籟達路的公寓,剛進門就看到袁晨從樓梯上走下來。
一身漂亮的晚裝,頭髮盤着一個髻,打扮的很好看,但並不是很符合她天真爛漫的年紀。
蘇三發現袁晨好像是在一夜之間成長起來了,整個人都像是一棵紮根在水土肥美土地的植物,努力地吸收陽光雨露向上抽條。
只是這抽條過於急促,有些和年紀不太相符的故作老成。
“蘇姐姐,你回來了。”
袁晨看到蘇三眼睛一亮。
蘇三今天心情很不好,點點頭,不想說話。
袁晨顯然急於和人分享自己的好心情,完全不在乎蘇三疲憊的臉色,拉着她的手撒嬌道:“蘇姐姐,看我今天好看不好看嘛。”
“好看,好看。”
蘇三心情不好,懶得應承,隨口說道。
“哎呀,言不由衷的,蘇姐姐,莫不是你對我有意見?”
袁晨說着眼圈一紅,顯出很委屈的樣子。
若是往日蘇三會心軟,但是現在,她一顆心都被堵得滿滿,一會兒是羅二小姐笑眯眯地說:“蘇小姐,要嫁到我們羅家就得辭去工作啊,羅家少奶奶怎麼能在外面做那些事。上流社會那些慈善啊酒會啊就夠你每天忙碌的啦。”
一會兒又是一身男裝的孔二小姐,拔出手槍抵着她的頭:“真是給臉不要臉,我要你的男人也要你,整個中國都是我們家的,你們能跑到哪裡去?”
兩位二小姐的形象重合在一起,蘇三心裡憋悶的想要喊出來。現在被袁晨拉住手撒嬌,蘇三隻能苦笑一下:“妹妹,饒過我吧,我今天心情不好。”
袁晨眼睛一亮:“你和羅先生吵架了?”
蘇三搖搖頭。
“那是和他家人吵架了?”
蘇三問:“你怎麼會想到是因爲感情問題。”
袁晨眼睛骨碌碌一轉:“當然啊,蘇姐姐神通廣大,什麼都不怕,能讓你頭疼的一定是感情上的問題,這樣吧,蘇姐姐,你心情不好和我講講我幫你分析分析,這樣就能好了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蘇三可不敢再對她說什麼真心話,只是好心提醒:“你不是要出去嗎?不要耽誤你的正經事。”
袁晨笑道:“他還沒來呢,我這會有時間。”
“他?”
袁晨這個他說的格外的輕鬆自然,蘇三眉毛一挑。
袁晨嬌笑;“哎,就是他啦,莫明啊。”言語間盡顯小女人的嬌羞。
蘇三明白了點點頭,這時袁晨看着蘇三建議道:“這樣吧,蘇姐姐,今天是我們單位一個舞會,挺熱鬧的,你不如和我們一起去散散心。”
蘇三摸了自己臉一下:“我?不方便吧?”
“哪有不方便,蘇姐姐你天生麗質,稍微打扮下就好啦。”
袁晨裝作成熟,畢竟還是小孩心性,當機立斷覺得這建議非常好,推着蘇三就去梳妝打扮。
蘇三實在是沒心情怎麼打扮,只換上一件顏色鮮豔點的真絲旗袍。
莫明開車來時,看到和袁晨一起站在門口的蘇三,大喜過望:“哈哈,難得你能出去玩玩,兩位美女上車吧。”
說着拉開車門做出請的手勢。
這個舞會其實是爲軍統培訓班畢業人員舉辦的,算是一個畢業紀念舞會,這些年輕人很快就要被派往各個崗位,可能有的人就從此一去不回。
莫明春風得意挽着兩位女士入場,有人迎上來笑道:“莫兄,你這可是獨一份啊,兩位漂亮小姐,真叫兄弟羨慕。”
“甄處長,是我啦。”袁晨衝那人一揮手。那甄處長語氣驚喜:“哎呦,原來是袁小姐,今天真漂亮,傾國傾城。這位美女是……”
“這是蘇小姐滬江晚報的名記者。”
莫明介紹道。
“蘇小姐,久仰大名。”
蘇三跟這人寒暄幾句,音樂響起,袁晨拉着莫明去跳舞,蘇三坐在一邊,看着舞場上的往來的人們。輕歌曼舞衣香鬢影,緊張的情緒稍微得到一些緩解。
“蘇小姐,好巧。”
一個年輕男子在她身邊坐下,蘇三認出這位也是一個記者,原來此人還有軍統背景。
今天能來這個舞會的,背景都差不多,那人看到蘇三覺得格外親切。
“蘇小姐,最近忙什麼呢?”
蘇三問:“林記者可知道醬油弄那血案,怎麼沒見你們報社有動作呀。”
那人看看周圍,見沒人注意他們倆,小聲說道:“本來有稿子的,被砍了,上面有命令。”那人伸手向上指指。
蘇三點頭:“我們報社也是,我就不明白了,這麼一個殺夫案而已,怎麼鬧得這麼大,上達天聽了?”
那人淡淡一笑:“我得到的消息是,得罪大法官了。”“楊法官?”
“對。”那人搖頭嘆息道,“這女的也真夠倒黴的,我聽說案子上報到楊法官那,被他挑出來要做典型,什麼維護法治精神,倫理精神的,搞不懂是爲什麼?大概是想借機樹立個典型出來?唉,反正上海灘每天那麼多新鮮事,這一個案子隨他折騰吧,就是苦了那女的,嫁給那麼個混蛋男人,還要被當靶子立起來使勁打,這都什麼事啊。”
這記者還有一些正義精神,提起醬油弄的事也是牢騷滿腹。
的蘇三連連點頭,心道怎麼會這樣,按道理,楊法官的母親也算是被丈夫暴力虐待而死的,他遇到這樣類型的案子應該對被虐待的女性多一些寬容和諒解啊,怎麼能要處處爲難呢?真是奇怪了。
這時莫明和袁晨轉了一大圈回來,袁晨喊道:“蘇姐姐,你來跳,我的腳要被他踩斷了?”
蘇三奇道:“咦,莫名其妙,你不會跳舞嗎?”
莫明嘴一撇:“這世上就沒有我不會的事兒,別聽她瞎說。”
“羞羞羞,當着蘇姐姐還撒謊,蘇姐姐,你來。”袁晨拉着蘇三的手交給莫明。
音樂響起,兩個人跳了一會,蘇三覺得奇怪:“你這不跳的蠻好的嘛,怎麼踩袁晨的腳了?”
莫明笑道:“不踩她幾下,她拉着我不放的,我可沒耐心配她跳個沒完,要命。”
“恐怕,你將來還要搭上一輩子,現在就嫌麻煩,將來可怎麼過。”
蘇三笑了一下,只是笑容中有着無限悲涼。
莫明看的一愣,有伸手想將她眉宇間的哀愁都撫平的慾望,但他剋制住這慾望,問道:“怎麼忽然說的這麼有哲理,我都要聽不懂了。”
舞場一邊,袁晨問那記者:“你們在聊什麼?”那記者笑笑:“報社裡的一些傳聞而已。哦,袁小姐,我去那邊坐一下。”
那記者拐個彎從舞場出來,一個男子上前問:“都按照我說的去做了?”
記者點點頭:“沒想到能在這遇到她,正好她主動問道醬油弄的事,我都引到楊法官那去了,剩下就看她自己有沒有本事和楊法官去鬧了。咦,怎麼想着要擺這麼一道?”
男子冷笑:“咱們二小姐太過小心,一個好管閒事的女人,嫌她礙事隨便處理了便是,犯得上費這麼大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