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執意以蘇三的艙室曾經出事爲理由,利用大副的特權給蘇三又安排了一間房,這間和羅隱的房間相隔很遠。
羅隱皺着眉頭,他認定漢斯是故意的,這傢伙不知道是在動什麼歪腦筋。
漢斯看到羅隱表情不悅,得意地笑道:“按照中國人的傳統,男女授受不親。”
羅隱被他氣笑了:“先生,我記得晚飯時還口口聲聲說蘇三是德國人,要和你回德國去。”
“susan的確是誕生在我們德國的實驗室,她當然是德國人。”
誕生在實驗室是什麼意思?
羅隱剛要問,蘇三忽然說:“我是不想在這間艙室住了,一想到郝小姐曾經就睡在我對面,艾爾莎還在另一張牀上……天啊,真是太噁心了,這兩個人都叫我噁心。”
“是的是的,雖然只有一晚上,不能委屈自己。”漢斯頻頻點頭。
羅隱只能將蘇三的箱子拎到另一個艙室。
這間艙室離漢斯很近,離羅隱有些遠,羅隱擔心地叮囑道:“你晚上要小心,哦,漢斯,你最好把這間房的備用鑰匙交給我。”
漢斯笑道:“放心我這個舅舅一定會保護好她的。”羅隱心道我就是擔心你好不好。
漢斯很細心的幫蘇三整理東西,蘇三則拉着羅隱來到艙外,在他耳邊低聲問:“可以給我一把槍嗎?”
羅隱大驚:“你怕什麼?”
“以防萬一,這個忽然冒出的舅舅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我只能見招拆招了。”
原來蘇三雖然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父母的情況,但她還是不能完全信任漢斯。
一個外國人,忽然出現告訴給她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這一切也太突然了。蘇三經歷過假的郭姨媽事件,是不會輕易相信這種認親的把戲的的。但她內心還是有一些忐忑,畢竟還是太想知道那些事情了,如果漢斯所說的都是真的,蘇三刻意冷淡迴避不是太傷人心了嗎?於是蘇三想着還是做好提防,有一把手槍很重要。
羅隱聽到蘇三這麼說,鬆了一口氣。
他不怕這個舅舅是假的,就怕是真的。
若是假的,他自然有無數個辦法讓他萬劫不復,若是真的,如果他以血緣親情引誘蘇三跟他去德國可怎辦?
那個國家現在已經千瘡百孔,羅隱可不放心蘇三去那邊吃苦,她吃過太多苦頭,應該好好享受人生。
明白了蘇三的心意,羅隱放心了:大不了一晚上不睡,在暗處守着便是,看漢斯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蘇三終於可以安靜地躺上一會,只覺得身心疲憊,這兩天事情太多,第一天又嚴重暈船。這船在香港靠岸稍作休整後還要開到新加波,一直繼續向英國去的,蘇三心想以後的旅程應該會平靜很多了吧?
只是艾爾莎死了,羅隱不知會不會在香港停留不走,處理艾爾莎的身後事。畢竟這次出行是羅三小姐的建議,艾爾莎出事羅家必須給人家一個交代。
想到這裡蘇三有點小鬱悶,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好不容易有個一起旅行的機會就這樣被破壞殆盡。
蘇三胡思亂想一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睡去。
睡夢中她恍惚又來到那間實驗室。
桌子上是各種瓶瓶罐罐,一個女人背對着她在忙碌着什麼。
“susan,要不要來點餛飩?”那女人轉過身來,手裡拎着的燒杯裡裝着的竟然是小餛飩。蘇三心想一定很好吃,這兩天在船上吃的都是西餐,哪有熱乎乎的小餛飩吃着胃裡舒服啊,果然是中國胃。不對,等等,在船上,現在是在船上啊,那麼這只是一個夢?一個奇妙的夢?
“伊蓮,你在給我的小公主吃什麼?”
漢斯大步走過來:“哦,天啊,你又用燒杯煮東西了,這會有毒的!”
“不,漢斯,我都清洗過了。”被叫做伊蓮的女人笑道,“你不覺得觀察這個小小的實驗室人類也是一個很好玩的事情嗎?如果真有毒的話,她就是重要的數據提供者。”
聽到這句話,蘇三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那女人的笑容,只覺得渾身冰冷,腦子裡有無數的問號:她是誰?她和我是什麼關係?
“你瘋了嗎?susan是你的孩子!”漢斯蹲下身子抱起蘇三。
那女人聳聳肩:“天啊,漢斯,不要開這種玩笑了,這個麻煩都是因你而起,你當初非要一時興起研究什麼人類試管,看看,這個副產品怎麼辦?失敗的試驗品,留着看着也心煩,不如處理掉算了。”
“她是個人,是生命,是你的孩子。”
漢斯加重了語氣。
女人笑道:“行了,漢斯,什麼我的孩子,我只是被你欺騙提供了一個卵子而已,我可從不承認她是我的孩子。”
此刻的蘇三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在夢中還是現實,心裡憋悶的想要哭出來。
這女人每一句話都像是要刺在她心頭,鮮血淋漓,蘇三想原來真相是這樣的嗎?我是從沒有過父母的人,那個叫爸爸媽媽的人其實只是再一次科研試驗中不小心創造出來的我?
我算是什麼呢?
“好吧,漢斯,你把她帶走吧,不要讓她每天在我眼前晃,我怕自己會會瘋掉的。”
“給我點時間,伊蓮,你也知道我有了新的任務,這次任務非常兇險,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來。”
“你是自找的,爲了你所謂的帝國理想。”
女人撇撇嘴,忽然指着蘇三道:“好惡心,她在吐泡泡。”她滿臉嫌棄,身體向後退去。
蘇三的心越來越冷,她小小的身體蜷縮在漢斯懷裡,別過頭去不看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和幾次出現的餛飩姑娘相貌很相似,蘇三知道那是自己意識中的母親形象:有着樸實的煙火氣,會煮香氣四溢的小餛飩,寒冷的冬夜,將粗瓷大碗放在女兒的案頭,看着她一點點喝下去,自己彷佛也跟着暖和起來。
現在她明白了,什麼叫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因爲得不到,纔會出現那麼多幻想。就像安徒生筆下賣火柴的小女孩,在死前的最後一刻看到了虛幻的火爐、烤鵝、聖誕樹和慈祥的奶奶,那些都是冰冷現實中得不到的東西。因爲有渴望纔會有幻想,當火柴熄滅,四周終究還是黑漆漆的冰冷的夜。
蘇三擦了一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滿臉冰冷淚水。
她真的無聲無息的哭出來了。
“哭吧我的孩子,你都想起來了。”漢斯的聲音傳來,原來他就坐在自己牀邊。蘇三伸手去夠枕頭下的小手槍,漢斯笑道:“你以爲可以用那玩意威脅我?哦,不,不要對我這樣,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想帶你走。”“去哪裡?”
“瑞士,我在那有個戶口,夠我們開心的活一輩子,你是我青春年代最快樂的記憶,也是帝國最繁盛時代的象徵,我必須帶你走。”
蘇三坐起身,下巴抵着膝蓋,茫然地看看窗外甲板上的燈光問:“你把他怎麼了?”
“只是用乙醚迷暈了而已,放心我不會傷害他。”漢斯看看夜光手錶,“好了我的孩子,我們該走了,天亮就會抵達香港,我不想和英國人的海關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