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姐聞言眼睛瞬間被點亮,隨即黯了下去:“這多不好,我怎麼穿蘇小姐的衣服呢。”
“沒什麼啊,大學裡面要好的女孩子不都是會經常互換衣服的嗎?你就當在學校裡好了。”
蘇三是真不想讓艾爾莎拉着羅隱去跳舞,她要破壞艾爾莎的計劃。
“可是,我在學校也沒有這麼要好的女同學,大家都不會看我一眼。”郝小姐低下頭,垂着眼。
蘇三看不清她的眉眼,但能想象到她一定很傷心。
小職員家的長女,下面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還有在生活重壓和柴米油鹽間漸漸變得尖酸刻薄的母親。
她的境遇蘇三能體會到。
“沒事的,我現在難受,頭又沉得很,渾身沒勁,你幫我打開箱子。我沒什麼特別好的衣服,不過工作了幾年總要比你能稍微過得寬裕點。”
郝小姐心裡滑過一絲愧疚,但很快,這些許愧疚被艾爾莎描繪的遠景替代。心道不要怨我害你,只怪你自己太蠢。
這個世間有這樣兩種人。一種身處逆境永遠被打擊被壓制卻能保持蓬勃的生命力,就像壓在石塊下的小草,永遠都在努力,一點點地將頭頂的石塊掀翻享受陽光雨露。因爲懂得所以慈悲,他們經歷了太多的苦,所以加倍珍惜生活中那一點點的甜,並且會用心將這份甜蜜放大,與他人分享。
另外一種人是因爲自己苦,自己捱過就看不得別人好,尤其是曾經和自己有着同等境遇的人好,恨不能時時刻刻將別人一同拉入地獄:我在受苦你憑什麼幸福?陰冷環境下長大的他們,就像陰暗潮溼處的青苔,滑膩膩的,不經意間就會叫人踩上去滑個狗啃泥。
蘇三和郝小姐就是這樣迥異的兩種人。蘇三隻記得別人的好,郝小姐永遠念着別人的壞,即使蘇三和她本沒有利益糾葛,可是做爲比郝小姐的生活還糟糕的孤女,你憑什麼擁有現在的這些?
郝小姐在蘇三的再三勸說下從牀底拎出藤箱打開。
蘇三帶了兩件旗袍,還有兩條百貨店打折時候買的裙子。
郝小姐用手捏了幾下,心道:裝什麼窮酸呢?我就不信羅先生那麼有錢有勢,不會大把給你花錢,這些衣服比我穿的是好上許多,不過也不算什麼特別好的,拿這些敷衍我,打我的臉嗎?
蘇三見她始終低着頭,像是很爲難,以爲她不好意思,便擠出微笑道:“郝小姐你不要客氣,其實我也沒什麼好衣服,不過舞會倒是能對付一下的。”
郝小姐急忙說:“哎呀,這已經好棒了,蘇小姐,你就是我的偶像,我一定要向你學習,畢業後努力工作掙錢養活家人養活自己,這樣我爸爸再也不會總擔心被辭退了。”
蘇三點點頭:“只要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郝小姐,你要相信自己,艾爾莎這樣的人以後有多遠離多遠吧。”
郝小姐忙不迭的點頭,心裡卻想:有多遠離多遠,你給我金龜婿?你會將羅先生讓給我嗎?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畫餅充飢誰不會啊?
郝小姐挑出一件鵝黃色的洋裝,在身上比量一下,顯出快樂的樣子,試探着看着蘇三:“這件可以嗎?”
蘇三點點頭:“很襯你的。”
郝小姐開心地轉了幾圈,接着喊道:“天啊,可是我不會跳舞呀。”
蘇三也笑了:“我也不會,我參加過幾次舞會,每次都做壁花,悄悄告訴你千萬要保密,我跳舞簡直像做體操,不,比做體操還要僵硬。”
郝小姐噗嗤一聲笑出來:“不是吧,蘇小姐,你身材蠻好的啊,長手長腳的,腰也纖細,跳起舞來一定好看的。好可惜,大學時候應該有社團的啊。”
蘇三搖頭:“那時忙着去掙學費,什麼都沒時間參加,當生存都成問題,物質和精神享受只能靠後了。我記得馬克思說過什麼經濟基礎上層建築的,可不就是那樣嗎?”
郝小姐深有感觸:“是的呀是的呀,手裡沒鈔票,什麼都不靈光的,這個年代呀,只有大把鈔票抓在手裡,嫁個……哦,嫁人什麼到無所謂了,我們女人也得自立嘛。”郝小姐心砰砰跳着,心道好險好險,差點說漏嘴了。
蘇三聽到她說什麼鈔票不鈔票的,心裡有幾分不快,認爲是郝小姐在小市民家庭,生活拮据的很時間久了眼界不夠開闊,就引導她說:“你說的很對,錢是一方面實現自己的理想也是一方面,有些女孩子把讀大學當成擠入上流社會的辦法,最大的目的是釣個金龜婿,我是不認同這些的。”
郝小姐心裡剛升起的一點子愧疚此刻灰飛煙滅。
釣金龜婿?你還不屑?拜託,你沒發現自己也是在釣金龜嗎?而且還是好大的一個凱子。
不過郝小姐臉上還是掛着你說的很對,我好崇拜你的表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我見猶憐。
蘇三不是聖人,會哭會笑會使小性子,會吃醋,自然也會被人騙。
她沒有得到過溫暖,便渴望這種溫暖,更希望推己及人,將這份溫暖分享給別人。看着郝小姐如釋重負,蘇三自己也開心無比,同時還有隱隱得意,這下艾爾莎的陰謀要被挫敗了吧,她還想就這樣霸着羅隱,做夢吧。
且說羅隱將艾爾莎拽出艙去,到了甲板上,艾爾莎忽然八爪章魚一樣,緊緊抱住羅隱的胳膊,渾身都貼在羅隱身上,用甜的出蜜的聲音說道:“隱哥哥,爲什麼,爲什麼你不能將你的愛心分一點點給我,我們可是自小就相識的。”
羅隱被她摟的緊緊的,努力地去掰她的手:“你這是做什麼,哪裡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艾爾莎喊道:“蘇小姐就是大家閨秀嗎?哼哼,怕是來歷不明的野種罷了。”
羅隱大怒,用力地將艾爾莎從身上扯下來,重重扔到地上,指着她說道:“別給臉不要臉!”
艾爾莎狀若潑婦,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你竟然罵我,你竟然罵我!從沒有人敢罵我!我要去告訴三姐姐,我要……”
“閉嘴!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扔下去餵魚!大不了回家就說你不幸落水,我看誰敢多問一句!”
羅隱說完扭頭就走。
艾爾莎被他嚇住,待明白過來,用力地錘了幾下甲板,從牙縫裡惡狠狠地擠出兩個字:“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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