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個黑影躍入通天觀,直奔最後面那個孤零零的小院,黑影在小院門口停下來,很快就消失在附近的灌木叢中。
遠處走來兩個巡夜的小道士,一個手裡還拎着梆子,走幾步就鐺鐺鐺敲一下。
走到這院子外,小道士剛要再敲,旁邊的小道士一把拉住他的手說:“且慢,這裡不能敲。”
“爲何不可?”
“這裡是玄風師叔弟子所居之地,主持師父交代過了,不能打擾他們休息。”
那小道士嘴一撇:“不過是師叔的弟子,怎地這麼多事情?沒聽過巡夜敲梆子都不行的。”
“你知道什麼,這位師叔厲害着呢。”
“能有多厲害?看看,玄青師叔厲害吧,不也死於天火了?”敲梆子的小道士不以爲然,“不過是幾名弟子,比我們高貴到哪裡?就這樣作威作福,真真龜兒子。”
說着還氣呼呼地踢了一塊石頭。哐噹噹,石頭聲在靜夜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另一個小道士嚇壞了,急忙拉着他低聲道:“你要死啊,這要是把他們吵到了,我們幾條命也……”
話音未落就聽着院子裡面一個孩童的聲音響起:“聒噪的煩人,叫他們滾蛋。”
敲梆子的小道士還不服氣,頂嘴道:“我們是守夜的。”
吱嘎一聲,門開了,一個道士走出來:“師尊說話有你開口的道理?”說話間揮手就是一巴掌。
這耳光打的真狠,小道士嗚咽一聲,梆子鐺的一聲落地,小道士被打的滾到一邊,只覺嘴裡甜腥,一張嘴,兩顆牙齒落了下來。小道士被嚇得愣住,捂住臉哭也不敢哭,愣愣地看着打自己的人。另一個小道士機靈,急忙撲通一聲跪下,嘴裡嚷着:“師兄饒命,我們知道錯了。”
那道士毫無仁善之心,一腳將小道士踢出去老遠,嘴裡喝道:“滾!”
兩個小道士不敢喊叫,連滾帶爬起來就跑。
那道士又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回身走進院子關上門,只聽到他在裡面恭敬地彙報:“師父,還是早點休息吧,弟子就守在門口,不會有人再打擾您休息了。”
孩童的聲音響起:“這個身子,真是不好用,也不知何時才能長大,隨心所欲。”
“師父今天收了那麼多魂魄,身子一定會長得很快的。”
“哼,你知道什麼,玄青那個瘋子,竟然在烈火焚燒中都毫髮無損,我真是低估他了,着了他的道,收的那些魂魄被他破壞大半,能煉來爲我所用的有限,對這身子沒什麼大用處,唉,運氣,運氣不在我。”
深夜裡,一個稚嫩的孩童的聲音卻有着蒼老的調子,羅隱伏在灌木叢中聽得分明,只覺得渾身發冷毛骨悚然。
這四大弟子之一口口聲聲稱呼孩童爲師父,難道那孩童纔是玄風?這不對啊,玄風成名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是個兩三歲的幼童?
“師父,那等到吉時我們再收一批魂魄不就行了嗎?”弟子小心試探道。
“笨蛋,今時不同往日,彼時全國內亂頻仍,天火降臨死上幾十人不算什麼,現在國家安定一些,這種事做的多了一定會被人察覺,我現在身子不方便不能用法力,若是仇人上門,就憑你們四個,哼哼。”孩童冷笑幾聲繼續講道,“可恨劉如玉,性情不夠純淨,誕育出來的胎兒也是個廢物,使用了這麼多丹藥,竟然毫無建樹,和普通孩童全無分別,氣死我了。”
聽到這裡,羅隱鬆口氣:看來這小東西真是玄風,只是不知是因爲什麼原因他法力全失,附身在劉如玉腹中的胎兒身上,只是不知他那四大弟子法力還有武功如何?他們既然已經承認是自己作惡害人,這樣的惡人怕是不能被審判有罪,但也不能留在世間的,一定要想個法子收拾了去。
“師父畢竟這身子也有您的一半血脈,現在只是在適應階段,等適應好了一定會得心應手的。”
弟子安慰道。
那孩童嘆口氣:“多虧你們四個忠心耿耿,我已經等了兩年,終於有了新鮮的身子,對付用吧。當時時間倉促,我又極爲厭惡那種事,也只有劉如玉可用了,說也奇怪,明明算好了時辰,也算好了楊家人的命理大陰,最適合養胎,怎麼最後得到的胎兒還是有問題?只可恨當年玄青與我做對,害得我上一個身體被毀,哼,聽說他的屍體運回來了,等會你過去看看,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那弟子答應着。
接着是門的聲音響起,那幼小的玄風看來是回房睡覺去了。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那弟子走了出來,他是按照玄風的吩咐,要去將玄青的屍體碎屍萬段。
羅隱聽到他們的對話,知道玄風帶着弟子在練習某種邪術,這七十六個村民就是被他的邪術攝去了魂魄,幸虧玄青以命相搏,才使得玄風沒有佔到便宜,他的身體還保持孩童的樣子,看着也比同齡的兩歲孩童要小很多,怪不得蘇三他們開始以爲那只是個嬰兒而已。這具孩童的身體,就是劉如玉腹中胎兒化來的,這也解釋了爲何劉如玉的屍檢報告沒有提到她懷孕的事情,天火燒起來的時候,那個孩子早已經被取走了。
玄風,一個曾經有成年男子身體的玄風因爲玄青的緣故,原來的身體受到重創,必須用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身體,於是他選擇了劉如玉,利用小恩小惠和劉如玉有了男女之事,並設計將她嫁給對養胎有利的楊先生,最後在某個算好的時間取走了劉如玉腹中的胎兒和楊家人的性命。幸好天理昭昭,他處心積慮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之事,得到的胎兒卻是有問題的,還不容易養成,不能施展法術爲所欲爲,真是老天有眼啊。
羅隱又在灌木中潛伏了一會,待周圍徹底風平浪靜了才小心地鑽出來,順着原路返回。
主持玄鏡此刻正在房間打坐。明月端着茶水進來。
玄鏡閉着眼睛問道:“他們可有了懷疑?”
“是的師父,徒兒故意帶着他們從那院子走過,他們一定會有所懷疑。”明月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玄風這個妖孽,將通天觀當成私邸,繼續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咱們全觀上下都要毀在他的手裡,只希望這幾個人真如外界傳聞的那麼厲害。”
“徒兒覺得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那位蘇小姐就是普通的弱女子,如何能對抗玄風,反倒會枉送了性命。”
“她枉送也總比我們枉送的好。”玄鏡冷冷地說道,“玄風身體有問題了,誰知道這件事真假,如果他是爲了示弱給仇人看呢?等那些人出手了,我們作壁上觀就是。”
明月答應着:“師父英明。”
旁邊的香案的香爐中,有檀香蜿蜒出幾道線,漸漸散開去,籠罩在這師徒二人周圍,將他們的臉色隱藏起來,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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