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回到前面大廳,觀衆們已經登記好姓名地址離去了。
演出前觀衆是不允許進去後臺的,因此他們其實並沒有犯案嫌疑,只是做個記錄,將來也許有需要他們證言的時候。
肖琴已經檢查完葉向南的屍體,看到羅隱也過來了,指着屍體說:“死的還不錯,斧子砍斷腰椎神經的那一刻基本就斷氣了,不會有多大痛苦。”
看到蘇三眼神飄過來,肖琴笑道:“又要說我什麼?萬幸他死的快,否則在這裡扭來扭去那才叫難受呢。”
扭來扭去!蘇三想到這一場景,渾身發冷。
初步檢查完屍體,羅隱讓警察將屍體裝進屍袋送去醫院太平間。
這次的死者死在大庭廣衆下明明白白,也沒有繼續檢查的必要,羅隱便帶着肖琴去後臺地下室檢查另一具屍體。
幾個記者看羅隱走了,急忙圍過來七嘴八舌的問:“蘇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老記者南松濤平時爲人不錯,蘇三對他還是很有好感的,便小聲說:“是魏宏遠,魏先生,出事了。他……死了。”
“天啊,真的死了!”
記者們都倒吸一口涼氣。其中一個說:“不會這麼邪門吧,他方纔是真的坐了那個座位的呀。”
有記者聳聳肩:“這下好了,這木蘭劇院雖然改了名,可還繼承了中鑫劇院的邪氣,咱們不妨打個賭,看着劇院再過幾天關門。”
蘇三對金女士印象還是挺好的,不想聽他們在背後詆譭人家,側過臉去,看到曾作家站在不遠處,手裡捏着個菸圈,一隻手撐着牆,在燈光下形成瘦削的一個剪影,很有點煢煢孑立的味道。
她似乎察覺到蘇三的目光,轉頭看過來,目光清冷。她這麼一轉身,煙味就傳了過來。蘇三愣了一下,這煙味有點熟悉啊。
蘇三從記者的包圍圈中擠出來,走向曾作家。
曾作家看到她探詢的目光,微微一笑:“那個人我認識,人渣一個,我當年還是未知少女時就認得他。怎麼他死了?我開心啊,今晚會喝點紅酒慶祝一下。”
“曾小姐,你手裡的是什麼煙?”
蘇三看到她手裡的煙有點粗糙,像是人自己卷的,高貴清高的曾作家怎麼會吸這種煙?
“這個?哦這是加了一種藥草的煙,能鎮定心神有助於安眠,做我們這行的,經常寫到深夜想睡睡不着。”
“是從哪裡買的?”
“哦,是自己配的,還是我自己卷的呢。別人做的能吸嘛?那該多髒的。”
曾作家吐出個菸圈,不錯就是地下室的那種淡淡的煙味,那麼說兇手是同樣一個吸這種煙的人了?
“曾作家,你是否知道這劇院工作人員還有誰吸這種煙?”
曾作家聳聳肩:“no,我怎麼會知道?我從來不看別人做什麼用什麼的,只有別人那我作風向標,蘇小姐怎麼對這個這麼感興趣,你看着不像是會吸菸的人呀。”
“因爲我懷疑殺害魏先生的兇手就是吸這種煙的人。”
“哦?那爲何不直接懷疑是我做的?這個人渣,十多年前可是把我騙的很慘的,現在又厚着臉皮裝什麼都沒發生,說真的我還真想過殺了他。”曾作家幽幽地說。
看到蘇三一臉平靜,曾作家哈哈笑着:“怎麼你不相信?當然,我過去是想過殺掉他,不過後來我出名了,整個滬城,不,整個中國都是我的讀者,人人都捧我,他來採訪我還要怯生生地躲在後面,擔心被我報復,你可知道這種高高在上俯視曾經仇人的感覺多開心,相比較殺掉他,我更喜歡把他踩在腳下的感覺。”說着,曾作家又深深地吸口煙,猛地噴向蘇三,“來,先牢記這個煙的氣味,下次會更好分辨。”
蘇三晃晃頭,這煙裡的中藥味道似乎更濃,比地下室的還要濃一些,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爲和曾作家面對面煙更濃烈的原因?
看曾作家準備走,蘇三急忙問:“魏先生一直是個很惡劣的人嗎?”
“那時我年輕,剛從家裡逃出來,也沒什麼錢,就給報社寫小說,想掙點錢,他就是當時發了我的小說和我認識的,後來……”
曾作家搖搖頭:“我竟然沒把他寫在我的小說裡,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蘇三知道,曾作家的一些小說都有自己親戚家的影子,也因此她被親戚們私下抵制,在滬城算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畢竟是初戀啊,我知道女人這一輩子,多少都會遇到幾個混蛋,可我真是不想自己的初戀滋味都要被這種混蛋給毀掉,所以我想這些年看到他混得慘,人品越來越壞,心裡暗喜的同時也是難過吧。”
曾作家轉過身去:“往事如煙,如今人也死了,呵呵,死的好,我晚上這就慶祝一下。”
蘇三看着她細長的身條,漸漸隱沒在黑暗裡,只有方纔帶着一股辛辣還有些藥香的香菸味縈繞在身邊。
過了一會,警察們將魏宏遠的屍體也擡了出來,因爲只帶來一條裹屍袋,只能在道具間找塊布將他草草包裹一下。因此屍體被擡出來的時候,有人一個趔趄沒站穩,死者軟塌塌的脖子晃了出來,一雙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衆人。
劇團和馬戲團的人都嚇得驚慌喊叫,幾個記者則是上前嘩嘩譁一陣拍照。
只有那個老記者南松濤,站在那裡沒動,嘆口氣,嘴裡唸叨着:“作孽啊,作孽。”
蘇三問:“南先生,這件事你怎麼看?”
南松濤面露不忍之色:“命啊,都是命啊,其實今天我聽說本不該老魏來採訪的,他是搶了別人的工作,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好好的偏要來,結果把命丟了。”
是爲什麼呢?難道是想故意在曾作家面前晃悠給她難堪?
看着魏宏遠血紅的眼睛,蘇三心裡一片茫然。
“這裡有誰吸菸的,站出來。”
屍體被運走,羅隱指着衆人問。
大家互相看看,三三倆倆走出來。果然,抽菸的人還不少。
“把你們的煙都拿出來。”
羅隱命令道。
幾個記者有點發懵:“爲什麼要問吸菸的?”
“好了,各位記者你們可以走了。你們四個人沒有在演出時去後臺,嫌疑都可以排除,請吧。”
羅隱指着大門。
各位記者都是知道他的背景,雖然心裡不服氣,可也得忍氣吞聲,悻悻然往外走。
“羅探長,老魏的屍體什麼時候能歸還給家屬啊。”南松濤走了幾步,想起這件事。
“這就不用你管了,我們會交代給家屬。”
“可是,老魏在本城並沒有家屬啊。”
“好了,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走你的吧。”羅隱不耐煩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屍體歸還家屬能否通知我一下,老魏沒什麼親人,後事只能我們這些老朋友來操辦了,我叫南松濤,這是我的名片,請探長先生行個方便。”
羅隱接過他名片點點頭說:“嗯,南先生是個忠厚的人,魏宏遠這種人還能有你這樣的朋友,他命還真不錯。不白死了嘛。”
南松濤訕笑下,鞠了一躬表示感謝後告辭。
這時在場吸菸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煙,蘇三一個個走過去,接連搖頭,並沒有她要找的那種煙。
“諸位,你們這裡誰吸那種自己卷的煙,裡面加了一些中藥,有安神效果的。”蘇三高聲問道。
沒人回答。
“加了中藥的煙,有沒有人吸?有的話站出來,知道誰吸的也可以站出來,重重有賞。”
羅隱聽到蘇三這麼問就知道一定有她的道理,在一邊也說道。
還是沒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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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方纔在後臺的人都做一下筆錄,說說自己當時在做什麼誰能證明。”接着羅隱一指佝僂着身子的花伯,“還有你,你要交代清楚刀片的問題。”
花伯搓着手,連連點頭。
“你搓手做什麼?”
“方纔在道具房刷油漆了,一手的汽油味,燒的慌。”花伯解釋道。
這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乾癟瘦小,蘇三注意到他的右手缺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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