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天只有一個搭橋手術,小潘做完手術就趕緊到住院部去守着老院長。老頭子年事已高,免疫力大不如前了。他躺在病牀上閉着眼睛的樣子,蒼老得像一塊樹根,只有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起來纔像一個博學睿智的老中醫。
他們剛開始研究沒多久的時候,胖胖他們也出現了流感的症狀,但是很快就好了。老院長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了,但是老人家的身體,隨便得個什麼小病都要十分注意,免得出現什麼不必要的後果。
死掉的那個患者,從病發到加重到死亡並沒有耗費太長的時間,並且這個過程是連續的,病情是逐步加重的。老院長的病情既然穩定了,就說明危險已經過去,不大可能再出現什麼意外了。只不過現在不能確定老人家究竟是普通的傷風感冒,還是因爲當時接觸過死者而被傳染。
只有那樣的兩具屍體,一個死掉的病人,一個曾經研究過病毒後來發瘋的小袁,線索實在太少了,不知道從何入手。
那病人哥哥的屍體不見了,這可能是一個切入點。但是仔細想想,那些挖墳的人,要麼是像小潘找的人一樣,從村民口中問出墳墓的位置;要麼是本來就知道埋葬的位置。他們難道一直在跟蹤死者的家人麼?他們得到那具屍體想要幹什麼?是像研究小組一樣,需要知道病毒生長的訊息,還是僅僅要毀屍滅跡?
他們還不確定那具屍體身上到底有沒有帶病毒,如果沒帶呢?屍體又爲什麼會不見?
白領偵坐在自己家裡,天實在太熱,她哪裡也不想去,因爲鼻炎突然發作不能吹空調,所以她只能抱着一臺電視扇,每一絲頭髮都被髮夾往頭上撩,但還是止不住汗水的下落。
有汗水是一件好事。有一段時間白領偵的身體根本發佈出汗來,周溯游說這樣可不好,身體的毒素排不出來,讓她每天上跑步機跑步,但是跑完步汗水也很少,根本結不成水珠,薄薄的一層汗像是在身體上鍍了一層膜,粘乎乎的,鹹鹹的。跑完步之後會有一陣鋪天蓋地的眩暈,她倒在沙發上面,緊接着降臨的頭痛快要把她殺死了。
那個時候,周溯游還是不斷的在她身邊說,身體會變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到現在,她的身體真的變好了,只是偶爾會有季節性的鼻炎復發,曬點太陽也能大汗淋漓,她甚至都記不起自己曾今有過那樣一段跑跑步都會暈倒的時光。
可是,事情真的變好了嗎?
身體不好的時候,她沒辦法做很多事,整天混跡在小陳的辦公室裡面,她們和那些普通的辦公室文員差不多,只是比她們更清閒。小陳家庭很不錯,爸爸是警察,媽媽是會計,白領偵的家庭也很不錯;小陳有一個大學就一直在一起的男朋友,兩個人本來都是讀的一所大學的經融系,男友畢業之後考了國土局,小陳畢業之後考了警局,白領偵也終於結束了一段很慘痛的戀愛,找到了新的男朋友,是大家都知道的小周醫生。
兩個人的共同點很多,可以說,小陳辦公室的女孩子們都是那樣。沒事打打文件,化化妝,聊聊最新款的衣服,談談假期和愛人的旅行計劃,甚至還可以趁領導不在的時候找個地方打麻將。那時候白領偵並沒有幹過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唯一讓她有點名氣的,就是石國寧的案子,那也因爲碰巧死者的家庭背景太牛逼。
那時候的日子真是懶得發膩了。每一天都過得那麼的悠閒,好像現在的大學生活一樣,悠閒,無趣,鬆散。她不需要做什麼驚天動地轟轟烈烈的大事,她只需要像小陳一樣,做一個幸福小女人,有一個悠閒而穩定的工作,跟老公安安穩穩在一起一輩子,這世間的邪惡她都可以閉眼不看,周圍的對她而言也只是別人的戲臺上唱的戲。把那句“難得糊塗”當作自己的座右銘,像差不多先生一樣差不多地活到老,差不多地死去。這是多麼美滿的結局。
可是後來慢慢的,她的身體好起來了,精力也逐漸恢復了。大概是沒有習慣這樣的身體,她有點無法控制自己。一桌一桌的酒席竟然讓她心生厭煩,原本和藹的領導們臉上虛僞的表情開始斑駁得像木乃伊一樣可怖,再次看到小陳的時候,居然會恍如隔世,覺得她活得那麼沒有意義,那麼一文不值。她像得了中二病一樣,看到案子就狗一樣的衝上去咬住不放。
在外人眼中,白領偵一直是白領偵,她做事總是很有勁頭,總是儘自己的最大的努力。以前身體不大好,只能做些簡單的,現在身體好了,就立下很多汗馬功勞。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內心經歷過怎樣的起伏。大概身體走出了抑鬱的狀態,但是心並沒有完全走出來。一個人一旦得過抑鬱症,就會形成那樣固定的悲觀思維,要想完全改變,就像戒毒一樣困難。
案子沒什麼進展。思緒一卡殼,人就容易抑鬱。白領偵感到得給自己找點事做。王坤那邊在遠程打聽一些事情,一直沒有迴音,看來對方的防範工作做得很好,就是一個跟車小弟嘴裡都撬不出東西來。藤淺在泰和工作了很久,雖然發現了很多關於“偷工減料”的證據,卻一直都沒有發現“殺人滅口”的證據。他甚至沒有發現到吳泰和當初白領偵認爲跟民工連環滅口案有管的二虎有什麼來往。
藤淺說他已經在吳泰混得很熟了,他問白領偵,會不會我們一開始就追查錯了方向,會不會那些農民工不是泰和滅的口?
白領偵想了想,說她覺得不可能,因爲她是去見了包工頭,聽了他的陳述之後才這麼肯定的。當時包工頭的那個狀態,很顯然是被人逼得走投無路了,不得已纔要向警方透露那些事情。
行業都有行業的規矩,搞建築的有幾個不耍些小手段?真真正正徹頭徹尾乾乾淨淨的商人存在嗎?那些負責承包的工頭,多多少少都知道老闆背後的勾當,他們是什麼也不能說的,不然在這行裡理所當然會混不下去。那包工頭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打算,才願意做警方的證人。
可是藤淺這麼多天沒有收穫,也是鐵打的事實。用人不疑,白領偵不打算去懷疑藤淺的辦事能力,她只能從頭開始想,自己到底哪一步錯了?
一開始,是因爲本來連續發現了三個工人,被人家毆打致死,所以他們懷疑工地上有什麼打架鬥毆的案子;然後又在江邊發現了工人的屍體,被裝在麻袋子裡面,這樣的死法很不正常,所以他們找到了泰和,要到包工頭的電話,意外地發現包工頭已經躲了起來。在棚戶區找到包工頭之後,從他嘴裡得知吳泰在工程修築的過程中耍了很多骯髒的手段,甚至還動手殺死了知情的工人滅口。
但是包工頭還沒有說出具體的幕後情況,就被人家殺死了。
白領偵也是聽到他說“吳泰的生意太髒”纔會動手去查。人過留聲雁過留痕,既然查來查去沒有動靜,那麼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包工頭說謊。
包工頭當時的狀態,他確實是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身受重傷,甚至流離失所。他的下場的確也很慘,一家三口死在槍口之下,還被燒得焦黑。可是,作爲一個被滅口的對象,他是不是也太慘了?
他的家人,剛剛從鄉下過來看他,她們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纔對,更何況有一個還是話都說不好的小孩子。滅口的人手裡有槍,爲了省事,他們大可以直接在門外把包工頭打死然後一走了之,爲什麼要先放火轉移注意力然後衝進去把一家三口殺戮殆盡?
假設,假設包工頭說的不是實話,泰和並沒有殺人滅口,那些工人的死另有原因……那麼這個原因肯定和他有關!
他很可能是幫兇。這些工人的死牽扯到他和他所在的那個團伙的利益,本來一直很順利,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除了紕漏,他們兜不住了,只好先下手爲強。剛好這個時候白領偵聯繫上了他,於是這個人決定反咬一口,告泰和殺人滅口,企圖掩飾自己背後的東西。但是他們出的紕漏太大,堵不住,最後搞的一家人都被人家幹掉。
只有這樣才能完整的解釋爲什麼殺一個小小的包工頭要動用那麼多槍支人手,要設計那樣一場大火來掩人耳目,要把他的家人也跟着殺光。這個包工頭,一定是惹了不得了的人,纔會招致殺身之禍。
如果是這樣,那些工人的死背後,一定都有故事。很有可能他們是真的“豬仔”,包工頭把他們從鄉下帶出來,就是知道泰和房產旗下有些髒事情,所以自己動手打死了那些工人,想要趁機訛詐,沒想到事情並不順利,很可能是泰和背後有很強力的保護者,所以本來被打死的工人才會被拋屍處理掉,他們本來應該是要被僞裝成工難的。
那幾個被沉到江裡的工人,很可能是已經知情的工人,被包工頭他們一夥給滅口的。
這樣看來泰和可能是受害者,但是因爲他們手下確實有髒事,所以選擇了用私人的手段解決。包工頭的死,可能是泰和所求助的那一批勢力所爲,也可能是他們自己人要殺人滅口。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看能不能找個突破口繼續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