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國私家偵探的行業起步很晚,1993年公安部還發出通知,禁止任何單位和個人開設各種形式的民事事務調查所、安全事務調查所等私人偵探所性質的民間機構,直到2002年纔在商標上解禁,但並未開放整個行業。並且私家偵探還是隻能做些財產、婚姻等民事調查,刑事案件偵查權只有國家法律規定的國家機關特定工作人員纔有。
如今整個私家偵探的行業發展雖然很快,但是跟許多新興行業一樣,由於缺乏必要門坎和有效監管,行業人員構成混亂,私家偵探行業的發展阻礙重重。
白領偵記得好像有一本小說就叫《私家偵探》,大概是講黑勢力猖狂製假,擾市場破壞經濟,私家偵探臨危受命,警民聯手千里追擊這樣的一個故事。這說明自己動“啓用私家偵探”的這個腦筋還是可行的。很早以前有一個警察辭掉了自己的公職,開辦起一家“神鷹偵探事務所”,雖然只是曇花一現,但這表示私家偵探裡也不乏有才之人。
只不過她現在想追查的這些事情,恐怕很難找到私家偵探願意幫忙的,一來,這些事情是刑事案件;二來,連警局都不願意追查的東西一定隱藏着巨大的危險,雖然小說中的私家偵探往往有着非比尋常的正義感,爲了查案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是白領偵不相信現實生活中有人會這麼傻。
她先到報紙上打了個豆腐塊廣告,說家先人神秘失蹤,需要技術高超之人幫忙找回,若成功尋回定有重謝,然後在廣告末尾附上了一個很大的金額和她新辦的手機號碼。
廣告發出去沒多久就有好些人打電話來詢問,大都是被那個巨大的金額所吸引,白領偵問了他們幾句話,就覺得是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想要發財想瘋了,有些人聽到電話這邊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居然就開始調戲她,還想約她出去吃飯。白領偵只能惡狠狠地警告那些說下流話的癟三。
她在外環區的工作完全不算是工作,大概是市局的人給外環區打了招呼,說不要給她安排什麼具體的事物,就讓她每天看看案底,寫寫文件,要是遇到什麼大案子,轉市局,不要拿給她。所以雖然大家都知道她是從市局借調過來的,但是也都知道她是個閒人,不過是過來避避風頭或者是被高層貶下來教訓教訓,大家都沒把她當回事。
外環區分局的局長聽說白領偵的父親就是白局,伯父也是警察,就很好心地給了她一個單獨的辦公室,在一樓拐角的地方,好像本來是個雜物室,聽說市局把白領偵塞過來,就給她連夜打掃出來,佈置成辦公室了。白領偵坐在裡面一整天,只有分局長上午來看過她一眼,之後就再沒有人來了。
外環區本來是個清水衙門,管理的地方大都是荒地,要麼是剛賣給人家還在等房地產商坐地起價多倒賣幾手,要麼就是推土機正在開山,少數一些地方開始建設了,剩下的地方是大片的丘陵和農田,還有就是那起槍殺案發生的棚戶區。可能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外環區分局也是一派荒蕪冷清的樣子,整個警局就只有三棟房子,每棟房子兩層,嵌着白色的瓷磚,外面圍着圍牆,並且大門也沒有正對馬路,要從馬路下來再走一段只能供一輛車通過的小路,才能走到外環區分局的大門口。
圍牆也很矮,白領偵用手一按,一隻腳找個縫兒踩着,另一隻腳再往上一擡,就能翻過那座圍牆。
白領偵的新辦公室簡陋得可憐,只有一張木製的辦公桌,塗着紅漆,像是把九十年代的教室辦公桌,一個櫃子跟辦公桌配套,就連椅子也是木頭的,中間安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皮墊子,皮的顏色已經老舊,牆邊立了一臺飲水機,應該是訂水的時候人家送的,角落裡靜靜地站着一盆綠色植物。
唯一看上去比較新,比較有現代化氣息的是靠着牆邊飲水機的一個電腦桌,上面放了一臺新的液晶電腦。區分局還給她連夜配了這個,算是對得起她了。網線是新遷過來的,白領偵把電腦打開,上網看新聞,她看到本地發生火災和槍擊案的新聞,但是沒有看到關於犯人在警局內死亡的新聞,顯然市局不打算透露這件事。
這麼說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市局那些人之外,就她一個人了?白領偵心裡一緊,突然往四周看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周圍安靜得很詭異。她把石青色的防盜門關上,把百葉窗也拉下來,然後在屋內的每個角落仔細檢查。
首先是看上去最有可以的物品——那一盆綠色植物。白領偵注意到那泥土的顏色烏黑,而她所在的地區除了一些黃土和H市特有的紫色土,很少看見這種黑色土壤。她捏住那盆看起來想茶樹的植物的樹幹,將之連根拔起,由於常年呆在花盆裡,泥土已經結塊,白領偵把整棵樹連帶着泥土都拔起來了。她檢查了花盆,看有沒有什麼小孔可以用來安裝針孔攝像頭,然後又在泥土裡面仔細翻找,果然,她在那團黑乎乎的泥土裡面發現了一個跟泥土的顏色差不多的圓圓的東西。白領偵把那東西捏造手裡看了一會兒,又把它放回去了。
接着她在辦公桌和書櫃裡開始翻找,裝作若無其事地翻書整理的樣子,把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拿出來。書櫃裡有一疊一疊的白紙,一些“工作筆記”的本子,還有一些很老舊的書和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檔案。書櫃是木頭的,櫃門是玻璃,這種老樣式的書櫃十多年前比較多。白領偵翻着翻着就在一塊木頭隔斷上看到一個小孔,正對着玻璃的櫃門,孔壁非常平整。她看不出來是蟲蛀的還是人爲的,爲了避免被發現,白領偵拿過一大沓白紙來堵在那個小洞附近,就算真的是真空攝像頭也沒有視野了。
然後是辦公桌,電腦桌和飲水機,甚至還有那把椅子,還有牆壁上的每個角落,白領偵都一一仔細的檢查過了。可疑的小孔她都用別的東西去堵住,但是竊聽器還是原封未動地放在那裡。
白領偵打開電腦播放器來放音樂,聲音開得很大,然後她把窗戶打開,看了看外面沒人,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原來是手機響了,是那支新手機,她開的震動。房間已經被監控起來了,她不能在裡面接電話,於是就跑到外面去,她跑出了區分局的大門,跑到田埂上一排李子樹旁邊去接電話。
她按下接聽鍵,說:“喂?”
電話那邊是一個低沉的男中音,用一種略有質疑的語氣問道:“白警官?”
白領偵一驚,她沒想到居然有人知道這個新號碼!她買這個號碼用的是別人的身份信息,廣告上面的名字當然也是假的。
白領偵的第一反應是,會不會市局發現了什麼風聲?從她的辦公室被監控這一點來看,鄭長風已經非常在乎她的一舉一動,那麼很有可能她的廣告被識破了。
“你是誰?”白領偵打起十二分精神問,她必須小心應對,每一步都不能錯。
“方便見面嗎?我到外環區來找你?”電話那邊的男子繼續說。
外環區!白領偵身體一震,這人居然知道自己在外環區!難道市局的人果真知道了她的動作?不應該啊,照鄭長風的個性,要是知道自己被髮配了還不老實,說不定就直接又把自己調回市局去,然後軟禁起來,更有甚者,他寧願選擇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污衊自己是兇手,先關起來再說,而不至於這樣打電話過來詢問的。
白領偵沉住氣,問:“你怎麼知道我是誰?怎麼知道我在哪兒?”
對方輕聲一笑,道:“廣告上不是都寫着嗎?”
白領偵納悶了,廣告上除了這個電話,其他的消息都是假的呀,這個電話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也都是假的,這人怎麼知道她?
“你要找的是能幫你找出‘多年前莫名失蹤的先人’,那麼你手中的資料一定很少,如果我連你都找不到,怎麼敢說自己有能力去找你的‘先人’?你說是不是?”電話那邊緩緩說道。白領偵背後起了一層毛毛汗,今天是個陰天,看樣子是要下大雨的,天氣悶悶的,吹冷風,她這一身汗出下來,就覺得背後涼颼颼的。白領偵下意識地往背後看了看,又看了看其他方向,沒有發現人影。就算有,大概也以爲她是來偷李子的吧。
白領偵下意識地捂住電話問:“你到底是誰?”
“我就當你承認了吧,”電話那邊說,“白警官,我姓藤,叫藤淺。你廣告裡答應的價錢是真的?”
白領偵聽到這個名字,心想這也多半是個假名字,暫且不去管它,先摸清這個人的底是正經,就說,“當然,如果你真能幫我調查到我想要的東西,這個價只會多不會少。”
在這個混亂的世道,白領偵能想到的也只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一條路,既然人心不再單純,她便只能收買,花大價錢收買。
“那就好,不管你要查什麼,我都會幫你,只要你能拿出那筆錢來。你看,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