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領偵翻看劉宏一案資料的時候,發覺有一個人一直被忽視了。那就是劉宏車裡載着的那個姑娘。
劉宏的案子,剛開始的時候只是簡單的交通肇事和危害公共安全之間的糾纏。劉宏車裡那個姑娘也沒怎麼引起人們的關注,後來不知道怎麼了,那姑娘突然跳出來,告劉宏強姦。
白領偵翻到那姑娘的口供,姑娘名字叫餘慧娟,她說自己是XX大學的學生。認識劉宏,是因爲劉宏以前常常來接跟她同一個寢室的女孩子出去玩。有一天那女孩兒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本來她不想去,後來全寢室的人都去了,她也就不好推辭了。結果她被劉宏灌醉之後強姦了,劉宏事後就跟她寢室的那個女孩分了手,說要找她當女朋友。再後來就除了車禍,她說自己看見劉宏被抓了,纔敢跟警方說她被強姦的事實,希望可以藉此機會爲自己討回公道。
倒是個很能抓住機會的人,白領偵心裡一邊想,一邊忍不住冷笑幾聲。
光是看這份口供,大概人人都會覺得余姓女子很可憐,同時大罵劉宏畜生。但是有些知道她事情的人不是這樣認爲的。白領偵也是突然想起來,纔去大學走訪了一些學生,還有餘慧娟原來所在宿舍的管理員。
跟她同寢室的女生本來一共五個,她口中的那個劉宏常常來接的女孩子已經不知所蹤,一問才知道已經退學了。白領偵從餘慧娟宿舍同學那裡得到的說法是,餘慧娟和退學的那個女孩關係很好,在寢室屬於小團體的那種,兩人平日裡就是臭味相投。本來劉宏是跟退學的那個女孩子不知道怎麼認識了,就常常來接她出去玩——說是出去玩,但大家都知道他們就是去開房的。
劉宏家裡有錢,給那女孩買了很多東西,然後餘慧娟就不開心了,她覺得自己論姿色絕不輸給那個女孩子,就找了個機會跟着他們一起出去。後來余姓女子就和劉宏好上了,還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劉宏就不再跟退學的那個女孩來往。再後來因爲餘慧娟一直吃醋,說他們餘情未了,劉宏爲了哄餘慧娟,居然就把那個女孩逼得退學了,這件事外人不知道,學校裡可是鬧得風風雨雨,後來餘慧娟就搬出去住了,說是劉宏在外面給她租了一套房子。
宿舍管理員說,這所學校因爲不是什麼重點大學,管理也不嚴格,平日裡也不查寢,也有不少女孩子都會這樣出去傍。她看在眼裡心疼,也勸過不少,但始終無濟於事。如今大學裡攀比之風吹得很盛,往往一個包包,一件衣服,就能把好多女孩推上一條歪路。
管理員說她早就習慣了,會去勸上兩句不過是爲了安撫自己的良心。那些女孩子夜不歸宿,她也從來不管。只是她沒想到,餘慧娟在學校的時候,看上去是一個很老實的人,雖然是愛打扮,但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哪個不愛打扮的?她怎麼突然間就搞出那麼多事來。
她說她現在都還是覺得不好意思,自己管理的寢室樓出了這些事。餘慧娟寢室的女生也這樣,有一段時間還有記者會來堵她們,鬧得大家都不得安寧。
不過她們也始終是道聽途說,具體的真相是怎麼樣的,恐怕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劉宏已經死了,退學的那個女孩回老家了,當事人還在這裡的就只有一個餘慧娟。白領偵還是決定要去看看,跟劉宏有關的事,最好都要調查清楚,破案的希望纔會更大。
餘慧娟是個皮膚很白的姑娘。眉清目秀,瓜子臉,微微有些嬰兒肥。她的頭髮不很長,染了一層淡淡的紅褐色,那頭髮軟而且直,中分。她常常把在臉頰兩側的頭髮掛到耳後,笑起來臉上有圓圓的蘋果肌。
白領偵聽了以前跟她一個宿舍的人講起她的那些故事,就覺得她是一個很虛榮的女人,可是真的見到這個女孩,卻覺得她是那麼恬靜淡雅,絲毫看不出虛榮的成分。
白領偵找到劉宏給餘慧娟租的房子,是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小區,三樓。白領偵到那兒的時候,餘慧娟正站在門口掏鑰匙,她手上提着兩個塑料口袋,裡面裝着時鮮蔬菜。白領偵一樣是穿的便服,她把那個有徽章的本子拿出來,跟餘慧娟說她是警察的時候,餘慧娟眼神裡還閃過一絲詫異。
劉宏已經死了,跟他有關的一切案子都被撤銷,法院的通知也已經到達餘慧娟手裡。
“他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餘慧娟冷冷地說。她臉上雖然不情願,但是還是讓白領偵進屋坐了坐。
“因爲警方懷疑是仇殺。”白領偵也沒隱瞞,直接跟她說。
“仇殺?我跟他無冤無仇。”
“可是,你不是告了他強姦嗎?”
“呵呵,”餘慧娟冷笑一聲,“告了他強姦又怎麼樣?”
“如果他強姦了你,你就有理由恨他啦。”
餘慧娟文言也沒說話,她低着頭,嘴巴還是撅起來,在臉上拉出一種嘲笑的表情。
“他是不是強姦了我,有那麼重要嗎?他幹過的壞事不止這一件,”餘慧娟的表情變得有幾分委屈,“我以爲能判他的,結果還是拖,拖得大家都不相信我了。”
這麼說是真的強姦咯?那麼這個故事到底只怎麼樣的?白領偵一邊聽她說一邊慢慢拼湊答案。
“現在還有警察來,說懷疑我尋仇!是啊,我是恨他,我恨這個世界上很多人,我恨所以爲富不仁的雜種!那又如何?哪天有個我討厭的人死了,就都是我殺的不成?”餘慧娟道。
還是個牙尖嘴利的女子!白領偵暗暗感嘆。
“不是懷疑是你殺的,只是我們必須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然後順着剩下的可能的那一條往下追查。”白領偵柔聲跟餘慧娟解釋。
這個女子的心裡應該堵着很多事情。從她的言語看來,劉宏可能對她並不好。
“劉宏對你不好嗎?”白領偵關切地問。
“好啊。他給我買了那麼多東西,還給我租了這套房子,還有,”餘慧娟從她那個寫滿LV的好大的包裡掏出一個錢包來,打開,往桌上一摔——厚厚一疊紅色鈔票就從打開的錢包裡滑了出來,在桌上一字排開,“還有這些,這些都是他給我的。”
白領偵看她情緒有些激動了,連忙出言相勸,她端起面前的水杯遞給餘慧娟,叫她喝口水冷靜一下。
餘慧娟一手拿過杯子喝了一大口,深呼吸了幾口,她並沒有正面對着白領偵,而是側着身子,對着窗戶的方向。胸口幾起幾伏之後,她那杏仁般的眼睛裡,就開始滲出淚水來了。
“我只是個女人!”餘慧娟突然轉過來面對白領偵,“我是長得好看,我也覺得我自己很好看,我是很愛美,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出賣自己的色相!是許圓圓跟我說,劉宏家世那麼好,認識他,說不定能認識別的公子哥,到時候可以找個人品好點的嫁了,是她介紹我和劉宏認識的!”
許圓圓就是那個被退學的女孩,她跟餘慧娟關係很好,看來不是假的。
“我不知道他是那種混蛋!許圓圓早就跟了他了,也沒告訴我那個狗日的居然安的這種壞心眼!”
白領偵聽者這話,心想,看來強姦的事情也是真的。她本來還等着餘慧娟說出自己被強姦的真實過程,可餘慧娟講到這裡就停下來,目光發直,身體不住地抖,但她自己極力壓制着,咬着牙齒,末了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麼。”餘慧娟肩膀一鬆,大有豁出去了的感覺。
白領偵還是覺得不要再問那件事。她想起了石國寧強姦過的那個女孩子,想起她那雙大而無助的,空洞的眼睛。
“我們並不是懷疑你,只是想知道,既然你曉得劉宏有那樣的行爲,那麼,他一定也幹過別的壞事,得罪過別的人。你覺得這些人當中,有沒有人可能會想要報復的?”
白領偵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爲有些人要報仇的時候,會因爲自己的力量不夠,而去集合好幾個跟自己有相同仇人的人共同尋仇。就算餘慧娟沒有參與過復仇,也很可能有人來找過她。
餘慧娟想了片刻,說:“我只知道他搞過好幾個女孩子,也是跟我一樣的。不過她們都沒有報警。我告劉宏強姦的時候,有兩個還來找過我,說如果有必要,願意出來指證劉宏,不過一定要確保他能夠被判刑。”
白領偵有點失望,她本以爲能聽到更多的東西。
“能給我這幾個女孩子的聯繫方式麼?”白領偵遞過一支筆去,希望餘慧娟能寫給她。餘慧娟猶豫了一會兒,白領偵又跟她保證自己不會輕易去打擾她們,餘慧娟纔在紙上留下了兩個電話號碼。
“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聽說過,她們都沒來找過我。”
“這樣就可以了。”白領偵收起那張紙,起身告辭。餘慧娟突然叫住了她。
“白警官——你們查到兇手了會怎麼樣,他會判死刑麼?”
“不知道,不過,殺人償命。”白領偵答道。
“他該死!”餘慧娟的眼裡滿是沮喪,“你能不能——”她想說什麼,突然又停住了,白領偵等了半晌,她只是咬着嘴脣,搖了搖頭,“算了,你也是盡忠職守,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