颺羽下意識地將土陶杯子緩緩放在桌上,神情卻錯愕不已。
他不知道爲什麼冰怡竟會突然生這麼大的氣?忽然醒悟道,對了,她一定是很想家了,不想留在這裡,自己還一副漫不經心不正經的表情,自然惹得她心煩意亂。苦笑了笑,他想,自己可不能再開玩笑了,免得她忍不住殺了自己。又低嘆口氣,心裡不由暗叫道,老天啊,這姑娘也太兇了吧,你怎麼不讓我碰上一個溫柔賢淑的啊。
不過心裡雖有些不平,但颺羽轉念又想,他和冰怡現在畢竟也算是共患難,而且她還是被自己連累的,想她堂堂鬼道聖宗的千金大小姐,現在卻被困在這個小地方愁得焦頭爛額,也算可憐得很了,自己怎能再惹她生氣。這樣一想後,他的心胸頓時寬闊了許多,主動站起身,走到冰怡身邊,柔聲問:“怎麼啦,這樣就生氣了,快別了。”
冰怡恨恨地怒哼一聲,又猛地將頭扭到另一邊,不看他。
颺羽耐心地哄道:“好了,我的姑奶奶啊,小生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你就原諒了我吧。”說着,還裝模作樣,卑躬屈膝地連連求饒,樣子像個小丑一樣,看起來很滑稽。
冰怡心裡的氣本已漸消,現在再看到他這副滑稽樣子,畢竟是少女心性,便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明豔如花,但聲音還是兇巴巴的,道:“颺羽,你這樣子簡直像個糟老頭子,醜死了!”
颺羽也是想讓她開心起來,也顧不得形象了,繼續彎腰駝背,諂媚地拉着她的手連連求饒道:“冰怡姐姐,你要是不原諒我,我就繼續當糟老頭子。”
原本冰怡的手剛被他拉住時,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但見他似乎是無心的樣子,便讓他抓着了,心裡隨之浮現異樣之感,微紅了臉頰。颺羽在她面前這番裝醜賣乖,她冰雪聰明,如何不知道他這是想要哄自己開心,暗想自己剛纔拿杯子扔他可也不對,心裡便頓時軟下來,道:“好了,好了,我不生氣了,你快別這樣了。”
聽到這話,颺羽如蒙大赦一般,心裡長吁一口氣,暗歎道:等出了這洪淵之地,我可得離她遠遠的,不然自己英俊瀟灑的形象得全毀了不可。甚至悲觀地想,要是再和她相處下去,自己只怕遲早會被玩死。
“真的,你不生氣了?”颺羽還有些不相信地問。
“我不氣了!”冰怡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裡卻頗覺歡喜。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吧。”颺羽無奈地道,換來了冰怡的一個白眼。
颺羽這才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冰怡見他爲哄自己開心,不惜自毀形象,心裡得意無比,心情大好,反倒打趣他道:“颺羽,看不出你還挺會哄女孩子開心的,我要是女……”忽然意識到不對,趕緊住了口,尷尬地紅了臉。
颺羽茫然又好奇地問:“你要是女什麼啊?怎麼突然不說了?”
冰怡如何不知道他這分明是故意裝糊塗,橫了他一眼,嬌哼道:“颺羽,你討厭!”
颺羽誇張地哀嘆一聲,道:“冰怡,和討厭的人在一起確實很痛苦,我能夠理解你。”
冰怡得意地哼道:“你知道就好。”忽然意識到不對,立即叫道:“颺羽,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颺羽這話,明顯是暗示自己是他討厭的人嘛,想自己乃是聖宗千金大小姐,豈是他這樣一個傢伙可以討厭的?
看她不屑又憤憤不平地看着自己,颺羽倒是覺得很有趣,忽然窗邊微風吹過,送來一絲清冽的芬芳。颺羽心裡微感驚訝,下意識地看向窗外,窗外是一片翠竹,竹林間芳草萋萋,還長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颺羽嗅着那絲清香,看向夜色下的竹林,目光尋找着。
冰怡倒沒特別注意到什麼,看颺羽忽然看着窗外,神情有異,不由好奇地問:“你怎麼了?”
颺羽並沒有回答她,忽然他身子一動,已輕盈地掠出窗外,掠進夜色下的翠竹林中。
“嘿……”冰怡下意識地輕呼一聲,目光不解地追着他的身影看去。
“這傢伙在搞什麼?”冰怡嘟起嘴,有些不滿地道。
循着那絲清冽的芬芳,颺羽忽見前方青草間出現小片閃閃如藍色星星的光芒,正是一小片如同星星狀的藍色小花,在夜氣中散發着清冽的芬芳,沁人心脾。颺羽將這些藍色小花摘下了,用青草綰成小巧的一束,隨後回到了屋子中。
“颺羽,你在幹什麼啊?”颺羽剛一進屋,冰怡便沒好氣地問。
颺羽笑着將藏在背後的那束藍色小花拿出來,欣喜道:“就是它。”說着向前一遞道:“送給你!”
如同星星狀的花朵,散發着清冽芬芳,芬芳中還帶着一絲翠草的青澀,顯得質樸而清新。冰怡看着,微微怔了怔,隨即嫣然笑道:“你就是去採這花了。”
颺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把花束交到她手裡,問:“怎麼樣,喜歡嗎?”
冰怡嗅着花,心裡其實欣喜無比,聽了颺羽的問話,原本想答“喜歡”的,但見他看起來好像很有成績感,甚至隱隱得意的樣子,便輕哼一聲,假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道:“這花也很普通嘛,沒什麼稀奇啊。”
颺羽也不知道這花是什麼花,沒法向她辯解這花有多不凡,聽了她的話,便頓時顯出有些失望鬱悶的樣子。
冰怡看到他這樣子,心裡暗自得意,覺得他本是特意去爲自己摘了這束花來,卻沒想到得到自己那樣不鹹不淡的評價,也怪可憐的,頓時心生同情,嫣然笑道:“不過鑑於這是你特意爲我採的,我覺得很喜歡。”
聽了這話,颺羽心裡總算得到點安慰。看冰怡十分歡喜地拿着花不停地嗅着,他忽然又玩興大起,打趣地問道:“冰怡,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冰怡好奇地看着他,道:“這是什麼花?”
颺羽顯出傲然狀,儼然道:“告訴你,這是一種奇花,整個天下,知道這花的人不超過三個。”
“這麼不凡?”冰怡信以爲真地微微咋舌,但略微一想,便用懷疑地眼光看向他,道:“颺羽,你不會是在吹牛吧?”
颺羽顯出一副被冤枉了的氣憤狀,道:“怎麼可能?我有那個必要嗎?”
冰怡輕哼一聲,問:“那你說,這到底是什麼花?”
颺羽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臉上帶着淡淡神秘,道:“我來告訴你吧,這叫做小媳婦花,全天下就三個人知道。”
“小媳婦花?”冰怡吃了一驚,但立即便哭笑不得地用粉拳打向他,叫道:“胡編亂造,亂七八糟,鬼才信!”
颺羽誇張地叫了聲,趕緊閃躲開。
冰怡倒也不窮追猛打,但臉色還是憤憤不平,想到這花的名字,耳根不由得微微發熱。
颺羽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道:“冰怡,我可不是胡編亂造。還有,我要說的是,現在既然你收了這小媳婦花,證明你答應做我的媳婦了,這可是天意,你可不能反悔。”
冰怡氣得俏臉發紅,本想一把將花束扔向他,下意識地似乎又有些捨不得,但拿着也不是,扔也不是,一番劇烈的矛盾後,最後將花束放在了桌上。
颺羽還不放過,笑着打趣道:“冰怡,你就順從吧,讓我們倆一起在這木彝族裡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冰怡呸呸連聲道:“颺羽,你個大壞蛋,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颺羽心情大暢地哈哈笑出來。
冰怡除了拿眼睛狠狠瞪他外,顯得有些無可奈何,不過颺羽雖是開玩笑的話,但卻讓她忽然意識到他們還沒找到離開這裡的方法這個事實,難道他們真要留在這裡嗎?忽然,兩個金色奇巧的鈴鐺浮現在她腦海中,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裡,九幽鈴散發出淡淡金光,輕顫着,似乎暗示着什麼。
先前他們滿懷信心地尋找關於傳送陣的信息,冰怡下意識地忽略了九幽鈴,畢竟憑她現在的修爲,她還不能祭煉。但是此刻,當他們走到山窮水盡希望消失的邊緣時,這金色的鈴鐺成爲了他們最後的柳暗花明。無疑,現在他們離開的唯一希望就是九幽鈴了。雖然先前颺羽曾鄭重地告誡過冰怡,要她彆強行祭煉九幽鈴,這也是他到了現在也絕口沒提九幽鈴的原因。因爲他們都很清楚,強行祭煉一件高階靈器會有多危險。但是,到了現在,還要顧忌那麼多嗎?
冰怡看向颺羽,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說。
颺羽見她神色有異,關切地問:“怎麼了,冰怡?”
冰怡勉強笑了笑,微微搖頭道:“沒什麼。”
颺羽也沒有多往九幽鈴上想,還以爲她是剛纔被自己捉弄而心裡鬱悶呢,也沒太在意。冰怡的心裡,卻暗暗下了決定。
“颺羽,現在不早了,我回房了,你也早點休息吧。”隨後,冰怡說。
說着,她便站起了身。
颺羽也站起身道:“要不要我送你。”
冰怡的房間其實就在隔壁,颺羽這樣說,多少有點開玩笑的意味。
果然,只見冰怡白了他一眼道:“你老實呆着吧,鬼才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我可不敢勞駕你送。”
颺羽愕然無語。
看他這副樣子,冰怡忽然忍不住輕笑一聲,嬌媚無比。
颺羽送她到門口,忽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鄭重地對冰怡道:“冰怡,關於傳送陣的信息,我們還可以繼續找。就算沒法找了,我們還可以到祭壇那裡去研究,反正終歸會有辦法離開這裡,你可千萬彆強行祭煉九幽鈴。”
冰怡心裡不由得一驚,感覺自己的心思像被他看穿了一樣,不過表面卻不動聲色,瞪他一眼,哼道:“我纔不會那麼傻,你休想有機可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