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我:“生日想要什麼禮物?”
“哪有人送人禮物還提前問的,那哪裡好意思要?”
他把雞蛋放在手裡搓搓,一下子蛋殼都脫落了,他把剝好的遞給我:“這個禮物希望你喜歡。”
我一口咬了一半,一臉鄙視地看着他。
我也沒有時間慶生,今天的工作特別多,要把月度的統計報表和報告給做出來明天給葉峻過目,還要郵件到a市,所以耽誤不得,葉峻這位爺倒是下班的早,還沒有到點呢就溜走了,我問他幹嘛去他,他眨眨眼睛說是佳人有約,先走一步。
得了,領導瀟灑,助理苦命。
等加班完了,剛準備坐地鐵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走在天橋上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以爲是同事,結果一看來電愣住了。
韓召南,久違的韓召南。
我覺得自己腦子一片空白,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那邊沉默了好久,我以爲沒有人說話的時候,他忽然說了三個字:“打錯了。”
然後就是一陣忙音。
我站在天橋上往下看,一陣強烈的空虛感席捲而來,那麼久以來我以爲自己已經可以一個人生活了,爲何現在還會如此寂寞?
燈光投影,車水馬龍,人潮涌動,我好孤獨。
下了天橋,原本應該往地鐵站走,可是我忽然不想回家,自己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也不記得走了多久,竟然繞到了世貿天階
這裡的夜晚特別的熱鬧,巨大的屏幕上倒不像平時的時候是流動的畫面,而是寫滿了表白的話,屏幕下方不少人圍成了一個大圈,我聽身邊的人議論才知道,有個有錢人把屏幕租了下來求婚,特別浪漫。
我擡頭仰望這個屏幕,卻總是忍不住想到情人節的時候,在那個富麗堂皇的高層餐廳,那人爲我彈奏一曲卡農,從樹上折下來送給我的新鮮的梅花,還有那天的電子屏,在整個城市的高空,他對我說:“沈離,我愛你。”
安小茹對我說過,梅花寓意思念。可是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思念是毒。
他是否也在想我?設定在手機備忘錄裡面的我的生日提醒,是否勾起了他對我這個從前愛過的女人的回憶,而今我們分離,他在南我在北,隔着遙遠的地理,他說打錯了,我不信。
身邊就是噴泉,我扶着它的邊緣坐下來,忽然淚流滿面。有個小孩兒走過來看着我說:“阿姨你怎麼啦?你怎麼哭了呀?”
他媽媽不好意思地把孩子抱走說:“阿姨一定是遇到傷心事了,你別打擾她亂說話,跟我走。”
這是我在北京第一次掉眼淚,我摸着肚子裡的孩子,就好像他還在我身邊一樣,給我溫暖,伴我左右。
手機在包裡震動,一看時間已經很晚了,是葉峻打來的。我接通了電話:“喂,我就快回來了,你不用擔心。”
“你人在哪兒呢,上地鐵了嗎?”
“還沒有。我在世貿天階。”
“去那裡做什麼?沈離,你聲音不太對勁,你哭了?”
我抹抹眼淚:“這都被你發現了?葉峻你可以去擺攤算命了。我還真是沒用,連流幾滴眼淚都被人發現。”
“沈離,你爲什麼哭?”他問我。
我看着不遠處求婚成功的那個男人在人羣中擁抱着自己未來的新娘,幾乎夢囈一般地對着電話說:“葉峻,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那頭過了很久才說:“回家吧。太晚了。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過了晚高峰,地鐵上的人少了很多,我回去的時間也短了一些,刷卡上電梯的時候,看到電梯壁上倒映出來的自己的樣子,深呼吸一口氣,決定不能再哭喪着臉了。
結果回去的時候看到了桌上一個巴黎貝甜的蛋糕盒,葉峻不在我這裡,但是他有鑰匙,是進的來的,看來來過了又回去了。我把蛋糕拎着去他那裡道謝,按門鈴的時候,他正在洗澡,讓我等一會兒才匆匆套了衣服出來,頭上還滴着水。他頭髮有些微微的卷,沾水的時候有點像小狗,特別好玩。
我把蛋糕舉起來:“謝啦。一起吃吧,我還沒吃晚飯呢,一個人又吃不完。”
他側身讓我進去,我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煙味,果然茶几上的菸灰缸裡有好幾個菸頭,我看着他哼哼:“是誰說自己不常抽菸的,那這是什麼,被我發現了吧。其實你是個老煙槍吧,就這個煙味兒,不知道的還以爲房子着火了呢。”
“哪有那麼誇張?”他拿毛巾擦頭髮,我把蛋糕打開一看,裡面做成了小火車的模樣,我笑起來:“我又不是小孩子,還做成玩具幹嘛?”
“你懂什麼?小火車開起來動力十足,最近工作忙,我這是變相的鞭策你要好好工作,努力賺錢養孩子。”
“好吧好吧。”
甜品讓人心情好了很多,我晚飯沒吃,到這個時候食慾大增,大概是肚子裡那位小傢伙也餓了,我吃的相當豪邁。本來給葉峻也切了一塊,他沒碰,說自己吃飽了,卻看着我的動作發呆,我有些不好意思:“別覺得我不夠淑女啊,我就是餓了。”
“你嘴邊沾上奶油了。”他把紙巾遞給我,我沒反應過來,嗯了一聲,他直接伸手替我把奶油給擦乾淨了,然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這麼大人了吃東西還不注意形象。”
我端着碗一邊吃一邊問他:“對了,你今天佳人有約去了?可有爆料出來讓我樂一樂?”
“你想聽什麼?”
“可有發展戀情的可能?”
“你猜。”
“這有什麼好猜的,神秘兮兮的,要是喜歡就下功夫拿下,你葉少可是風流倜儻的,一定可以的,我先預祝你成功咯。”
他面無表情地瞥了我一眼:“吃完了沒有?”
“還沒啊,怎麼了?我還剩一口。”
“趕緊吃,吃了趕緊給我走,吃個蛋糕還非要把我這邊弄得亂七八糟的,自己屋子裡捨不得弄亂了,我都累死了還得替你收拾剩下的。”
我被這個陰晴不定的人推回去睡覺,關上門抱怨道:“什麼嘛,我今天壽星你還這麼對我?不夠意思。”
第二天阿姨一早上就來收拾了,我做了早飯他也沒有過來吃,估摸着是每天吃雞蛋也膩了,讓阿姨給換換口味。結果阿姨來敲我的門:“沈小姐,你這裡我幫你收拾一下吧,昨天肯定有些亂吧。生日玩的開心嗎?”
“我這裡不亂啊,不用收拾的阿姨,對了你怎麼知道我昨天過生日啊?”
“葉先生昨天下午回來的時候把你家裡佈置得特別漂亮,我還幫忙一起佈置的,所以知道是你的生日。咦你這裡怎麼都收拾乾淨了?其實你昨天不用忙活的,放着今天讓我來收拾就可以了。”
“你說佈置地特別漂亮是什麼意思?”
“就是很多氣球啊,花啊,還有綵帶,還有什麼來着,反正好多東西呢,我都不太記得了,葉先生爲了讓你開心啊是花了心思了。怎麼你沒有看到嗎?”
“沒有,我看到了。已經收拾掉了,你不用忙了。”
阿姨一走,我坐在沙發上發呆,環顧了一下這個屋子,繞了一圈果然在角落裡發現一小截遺落下來的綵帶,我把它拿在手裡,竟然覺得它沉甸甸的。
他爲我準備了一切,爲什麼不說,還把它們又給拆了,只放了一個蛋糕給我。昨天說好的佳人有約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騙我的,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想起來昨天在世貿天階,他打電話給我,我對他說的話。
我對葉峻說,我想韓召南了。
指尖忽然有些發涼。
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知道了什麼一定要說出口刨根問底纔算完,另一種人呢,喜歡揣着明白裝糊塗。我從前不聰明,冒進不婉轉,喜歡做第一種人,後來人長大了,遇見的人和事情多了,也開始學習第二種人的精神,知道有時候這樣做纔是最好的。
關於我生日晚上的事情,葉峻不說,我也不問,這樣很好,一如從前。
我的肚子更明顯了一些,他又陪我去做產檢,正好是週六,從醫院出來卻沒有回家,原來是他約了朋友到會所裡打麻將,說帶我一起去,不然在家裡待着也無聊。
打麻將其實是個體力活兒,坐在那裡一坐幾個小時,腰桿挺的筆直,時間長了不是我這個孕婦能夠吃得消的。我就在邊上看他打,吃葡萄,不愛吐皮和籽。
坐在他對門的男的看着我對葉峻說:“你這表妹的習慣有意思,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不是,她就是懶。”葉大少爺慢吞吞地開口:“沈離你這樣不行,你得勤快起來真的,不然你以後孩子以你爲恥,而且就你這個懶法,回頭生完孩子體型恢復肯定慢。所以趕緊剝幾個葡萄給我吃,我這是爲了你好。”
我惡狠狠地把葡萄塞到他嘴巴里:“你就不該把我帶到這裡來。人家孩子胎教都是鋼琴小提琴,我倒好,來學打麻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