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事兒我沒有跟我媽說,她這人總是擔驚受怕的,哪怕沒有大問題也會整體繞着我轉,而且肯定又會說我不小心,唸叨半天。
我忍着痛給她打了電話回去,說是我這兩天做項目,封閉式的,跟同事們一起住在酒店裡,在酒店會議室工作。她不太瞭解我們的工作性質,也沒有懷疑,就讓我準時吃飯,不要因爲工作耽誤了身體。
跟她這裡說通了,我又給許楓打了電話請病假,他聽了我的遭遇一陣唏噓:“沈離你今年是不是本命年?命犯太歲?我認識一個大師,回頭讓他給你一個辟邪的東西去去災。”
“您什麼時候搞上了替人打廣告的副業了?還是算了吧,我自己小心點得了。”
我自己去急診窗口填了單子辦理了住院手續,等一切忙定了之後纔回到牀上躺着,可能是剛纔來回走動身體有些吃不消了,躺下之後又暈乎乎的,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我做夢了。夢裡情狀複雜,小茹用板凳的邊緣來開啤酒,不小心瓶蓋正中一個男人的臉,我們因此被人追打,有人抓住我的頭髮要給我教訓,最後招惹了警察,讓擔保人過來,我問他們打給誰了,警察說,韓召南……
這荒唐的夢境讓人心裡發慌。
房間裡雖然開着空調,在這寒冷的夜晚,仍然有不可抗拒的涼意,我手腳冰涼,睡得並不好,在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一手撐着身體坐了起來,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一盞昏黃小燈,燈光如豆,如夢如幻。而眼前人亦是夢中人,所以我真的以爲還在做夢。
剛要倒頭閉着眼睛繼續睡覺,他忽然開口:“你好些了嗎?”
我又重新坐了起來:“你是韓召南?”
這話問的讓他咧開嘴笑起來了。韓召南站起來靠近我:“看來腦袋被砸糊塗了,連我都不認識了,現在靠你近一點,可認出來了?”
“誰知道是不是做夢?”
“你經常夢到我嗎?”他伸手碰我的傷口,我嘶了一聲吸了一口氣。
“疼嗎?”
“你說呢?”
“那說明不是夢。”
我睜大眼睛看着他:“怎麼可能呢?你人不是在上海嗎?按照計劃不是得過後天才能回來嗎?怎麼現在突然回來了?”
他有那麼一小會兒沒有說話,好容易才吐出一句話:“我接到醫院的電話來的,以爲很嚴重,生怕就要跟你永別。”
“呸呸呸。”
“現在看來確實是我多慮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還要再回上海嗎?”
“也是剛來不久,天一亮我就走。你沒有聯繫家裡人嗎?或者朋友。有人在身邊照顧你總是好的。”
“我都是小傷,不想讓誰知道,連我媽都還瞞着呢。你天一亮就要走啊?這麼着急幹嘛?”
“中午和政府的人有個飯局,況且還有一些東西要準備,時間比較趕。”
“那你幹嘛回來?是因爲不放心我嗎?”我目光灼灼看着他,自以爲深情滿滿,韓召南這個時候卻是不解風情的以退爲進:“別擔心,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無論是哪個同事遇到這樣的情況,我都會不放心,關懷同事也是我的一個責任。”
我難看地扯了一個笑容,然後翻了個身向裡面不去看他:“其實您不用這麼特意趕回來的,我這個不是工傷,跟公司沒有任何關係,要是耽誤了您寶貴的時間影響了公司的生意那可就不好了,您還是趕緊走吧。”
“現在還是深夜,你最好繼續睡覺多休息一下,我出去抽根菸。”
我體力不支,他半天也沒有進來,我就很快沉沉睡着,等到第二天外面天亮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牀頭櫃上有一籠小籠包和一杯豆漿,豆漿還冒着絲絲熱氣,看來他也離開沒有多久,看着只有我一個人在的病房,我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之前一直沒有想起來,就這麼在牀上躺着,我連鏡子都沒有顧得上看,起牀洗漱的時候一擡頭看到鏡子裡自己的形象的時候,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頭髮被人剪掉了一塊,那裡變成板寸一樣的長度,然後在上面裹了紗布包紮,樣子極其狼狽和好笑。還有就是自己油光滿面,眼神呆滯,頭髮邋遢,這樣的形象出現在韓召南的面前,自己還毫無意識,要死要死。
等護士一來我哭喪着臉抱怨:“怎麼就好好地給我把頭髮給剪了呀?”
“我們是按照徐醫生的指示來的,他說那樣傷口好得快,不然你頭髮蓋住了還有可能感染,也不方便及時清理。”
“可是現在好醜啊,都不能見人了。”
“你是擔心你男朋友嫌棄你啊?”護士小姐面色八卦:“夜裡來的那位就是你男朋友吧,我值班的時候瞧見了,還真是一表人才啊。哎呀他要是真的喜歡你啊,就不會在意這些外在的東西,雖然女人的臉是至關重要的,我男朋友就一天到晚叫我減肥,還說不瘦下來不結婚,真討厭。”
護士小姐你還不如不要說話呢,你才真討厭。
回憶一下夜裡的情形,難怪我那麼煽情,當時氣氛那麼曖昧,韓召南都對我反應平平了,要是我是他看到這麼一個形象的自己,也會忍不住離得遠遠的呀。
心塞。
又住了一天院,我堅持要出院,因爲覺得自己已經好很多了,只要記得傷口清潔就沒事了,而且住院費多貴啊,我的錢包都窮的叮噹響了。
紗布還纏着,回去後我就告訴我媽自己不小心撞到了門上面,小傷,她就沒有太當一回事。
去上班正好韓召南從上海回來了,我在走廊上見到他,叫了一聲韓總好,他點點頭確實打了個噴嚏,然後跟我說完不好意思又打了個噴嚏。然後也沒有跟我多說話就匆匆走了。看他似乎感冒的挺嚴重的,那天去醫院裡看我,好像也沒有這麼嚴重啊。
我送資料上去給葉峻,碰巧在電梯裡見到韓召南的秘書小金,我就問了一句:“上海這個時候還挺冷的嗎?怎麼看韓總感冒挺嚴重的呀。”
“你不知道嗎?他發燒了啊,我們一到上海正好那邊突然降溫,韓總衣服沒穿厚,就病了,而且韓總回來找你的那個晚上就已經發燒了呀,我一直勸他不要去,可是他堅持要去看你,也不肯讓司機送,說這不是公事,只是他私人的事情。”
“你說什麼?他那天找我的時候,發燒了?”
“快三十九度了吧,回來之後更是不得了了,這兩天都是帶病在談項目,特別不容易,所以沈離你是韓總女朋友,對韓總還是多好一點吧。”
我下了電梯,忽然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了,我不是韓召南女朋友,我對他也不好。
想起來那天晚上的情形,他風塵僕僕地從上海連夜開車回來,還發着高燒,而我,我見到他一句謝謝都沒有說,我甚至覺得他不解風情,還故意說酸溜溜的話來刺激他。沈離,你可真是一個傻瓜,天底下還有你這樣的女人嗎?你怎麼配的上他。
這麼想着,我都快要哭了。
結果把文件送到葉峻辦公室的時候,他跟我講話我也分心,他看我心不在焉的就說了我一句:“你的魂丟在哪條路上了?趕緊回去撿來。”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實在沒有忍住,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了出來,把葉峻給嚇死了:“哎哎,沈離你不是吧,我開玩笑的,我沒真的想罵你。”然後他更加委屈地看着我說:“而且我什麼時候罵你了?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玻璃心了?”
我也不理他,看到他桌上有紙巾抽了幾張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看的葉峻一愣一愣的。
哭完才發現自己失態了,我說了一句:“對不起啊葉少。”就趕緊走了,葉峻他的辦公室和韓召南的在同一個樓層,我碰巧路過韓召南的辦公室,真的特別想推開那扇關着的門走進去抱抱他,可是我沒有那個勇氣。
我滿懷心事的往電梯走,又碰到小金,他看着我從韓召南的辦公室方向來,以爲我去找他了,我擺擺手:“路過而已。對了,韓總都這樣了,打點滴了嗎?”
“還打點滴呢?藥都不肯吃,韓總是最不喜歡吃藥的,每次感冒都自己扛過去了,不過這次有點嚴重。”
“那怎麼能行?這樣能好麼?”
“沈離,你要是真的關心他啊,就自己買了藥給他送過去,光在我這裡打聽有什麼用?”
……
下了班,我沒有急着回去,我去停車場了,我在等韓召南。有些話不跟他說,似乎心裡就堵塞住了,一整天都難受的要命,我在他車邊等,有些無聊,用腳在地上畫圓圈,畫到了第四個的時候他來了,在不遠的地方喂了一聲。
我應聲擡頭,對着他笑了下:“嗨,韓總。”
諂媚沒有得到迴應,他一邊開車鎖一邊問我:“你在等我嗎?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