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憐螢整理了下着裝,儀態恢復到之前的模樣,淡淡地說道:“淑女宜靜不宜動。”
得,我算是看出蘇薇那套在我面前的乖乖女形象是從誰學的了,明明剛纔朝我扔雪球最狠的就是你。
仙女山上很多遊樂項目,蘇憐螢卻是表示到了這應該感受雪的真諦,而非去貪玩享樂。
“這話在理。”我說道,“明明此地因雪景而得名,但遊客們呢卻偏偏去享受因雪而延伸出來的遊樂項目,實在不應該。”
“對,孟老師這句說得倒頗有幾分爲人師表的感覺。”蘇憐螢看着我的眼睛一亮。
不知道我在此之前給她的印象是什麼。
我摸了摸鼻子,牽着若依的手和她們告別:“那我們先去玩了啊,蘇老師和蘇薇繼續在這慢慢感悟。”
“若依要開雪地碰碰車!”
“好。”
“若依要騎馬!”
“沒問題。”
“若依要……”
——
“媽媽,我也想……”蘇薇心裡暗氣,這姓孟的臨走前故意用話擠兌媽媽,明明自己也想去玩啊。
“小薇,你不是認爲你的畫中沒有雪的神韻嗎,現在是個好機會,還不趁機感受一下。”蘇憐螢說。
誰要管什麼雪的神韻啊,要是我不這樣說,你會帶我來嗎!蘇薇在心裡吐道。
“媽媽,我已經感受完了。”
“哦?那你說說你感受到些什麼?”
蘇薇急切間,似乎想到一個答案。
“有雪的冬天還是太冷了,要是在作畫時加個太陽如何呢?”
蘇憐螢雙目一亮,讚道:“妙啊,冬季裡出現太陽,既給人帶來溫暖的表象,對於雪來說卻又是個不折不扣,殘酷的事實。兩種印象相互映照,確實是個難得的意韻。”
“怎麼樣,媽媽?可以去玩了嗎?”
“好吧,”蘇憐螢先是答應了,又露出苦惱的表情,“聽說進場需要買票,在哪裡買啊?”
蘇薇心裡嘆口氣:“大人真是難伺候。”
——
我帶着若依玩了雪地碰碰車,即使我現在已經二十好幾,但在這個充滿破壞慾的遊戲中,依舊覺得刺激非常。在場地中,我和若依一樣咋呼呼的吼叫着,兇狠地撞擊別人。飛揚着的激昂熱情,使我們連冬季寒風也不放在眼裡。
出了場地,我看着已經等成雪人的蘇憐螢母女倆哈哈大笑。
若依放下心中芥蒂,走上前去,墊着腳輕拂了蘇薇帽子上的柔雪。
帶上蘇薇她們後,我們又去乘了雪船,蘇憐螢說好的“淑女靜態”哪裡還保持的住,在飛速下滑的雪坡中,緊緊抓着雪船邊沿,飛灑的雪花也扣不開她緊閉的雙眼。反觀蘇薇比她大膽多了,雙眼炯炯有神,駕着雪船,似乎想要超過我。
滑過雪船後,我們又去了被雪掩埋的草地,三三兩兩的駿馬正在那悠閒的遊蕩。
付錢後,在專業人士的指導下,我平生第一次騎上了馬,雖不能在這策馬奔馳,但覺得胸中頓生豪氣,挺直腰背。而若依坐在我身前,好奇地揪着馬兒的鬃毛,時不時撫摸馬腦袋,甚至俯下身子低低絮語,好像在和馬兒說話。
我將相機遞給蘇憐螢,託她爲我和若依照了張相,記錄下此刻。
蘇薇也想騎馬,但小孩子必須在大人陪同下才可以。但蘇憐螢打死也不敢上去,看着蘇薇失望的模樣,我便讓她和我同乘一會兒。
蘇薇猶豫再三,還是捨不得這個機會,難得的對我和若依說了聲“謝謝”,而若依也大度地讓開了自己的位置。
蘇薇一上馬,和若依一樣好奇的神情一模一樣,甚至她還大膽地扯着鬃毛叫着“駕、駕”。
騎完馬,時間不早,肚子也開始餓了。
於是特地帶着她們去嚐了嚐美名遠播的烤全羊,等到回到旅館時,全身上下已經疲憊的提不起一點兒勁了。
在仙女山遊玩了兩日,我們才心滿意足地乘上回家的客車。
和來時一樣,蘇薇和她媽媽坐在我和若依身後。若依趴在靠椅上多次想和蘇薇搭話,最後卻只是悻悻轉身。
“papa。”
她對着我說着悄悄話,“若依還是不喜歡蘇薇,哼。”
我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回頭不着痕跡地看了眼蘇薇,她正捧着一本書看,而蘇憐螢閉上雙目,不知睡覺還是在幹什麼。
純白的雪花已被客車無情拋在身後,它們只在絕頂山峰上繼續留存自身的美麗,隨着窗外山峰起伏,又漸趨平緩,那雪花已經在心底融化,不留一絲痕跡。
一切都和來時一樣,什麼也沒有改變。
——
大年三十的夜晚,滿載着星空與煙花。璀璨的自然是煙花,深邃的仍舊是星空。
然而無論何種風景,統統裝進了若依小公主的眼裡,她所瞧見的即是整個世界。
而她,便是我的整個世界。
這是若依出現在我生命裡的第三個年頭,小傢伙越來越精神,每一年都在長大,而成長的速度給我這個父親足夠的滿足感。
年後,按照往常慣例便是走親戚的習俗。
今天正好是大姐回家的日子。
她早早地就來到父親家,閒聊着家長裡短。母親見着她自然心情高興,兩人攜手便出門逛街。後來二哥也帶着二嫂來了。孟花一見若依,欣然帶着她一起玩遊戲。父親與我和二哥坐在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
等到大姐再次帶着母親回來時,屋裡幾人都有些驚訝。
我叫道:“嚯,媽媽變年輕了呀!”
大姐一邊笑着推着母親的肩膀進屋:“怎麼樣?我帶媽媽去理髮店染的發,現在找不到一根白頭髮了吧?”
大家紛紛應是,我亦覺得高興。母親的出生不凡,在當時可謂是大戶人家,當然,後面有個更臭名昭著的名稱,那就是地主的女兒。
父親憑着才學,博得了他岳父的歡心,同意將母親嫁給父親。然而好景並不長,後來那段風波自不必提,而母親也只得適應着這些她從未經歷過的艱苦生活。
並非如現今電視裡所演的,當初母親身爲地主千金,卻並不識的一個大字,家務活自然也完全不懂——即使現在母親也很少下廚。但父母的感情卻始終如一,老一輩之間的婚姻或許很少瞧見明亮動人的愛情,但相濡以沫的親情卻互相牽連着一輩子。
母親爲誰將白髮染黑,我們這些作兒女的自然清楚。
後來大姐的丈夫也來了,帶着一對兒女。自然是林木和林木的姐姐林欣。
四個小傢伙很快就玩到一堆。
這年頭,手機更新換代的速度很快,坐在沙發上的父親聽着姐夫和二哥他們談論着新手機的功能。
“現在的手機還能照相了?”
“是啊,不過像素太低。”
“那也不見得多好。”父親說。
“那倒不是,”二哥接過話題,“在幾年前我們還用着傳呼機呢,誰知道後面手機功能會不會越來越多。”
廚房裡傳來大姐的聲音:“爸爸,剛纔我們回來忘買烤鴨了!”
父親自來就挺喜歡吃烤鴨,不過現在飯點已到,許多菜都放上桌了,也就說道:“那算了,不必麻煩了,就這樣菜已經很多了。”
大姐從廚房裡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大咧咧道:“沒事,我現在就去菜市場買。”
二哥說:“你還是幫忙看着廚房吧,小梅的廚藝我可信不過,我去買。”
姐夫攔住他倆:“不必了,讓林欣去就行了,這孩子已經這麼大,把錢給她,她能買回來的。林欣,林欣!過來,別玩了!”
林欣束着長長的馬尾,一笑就是兩個酒窩,今年已經讀小學四年級,比其他三個小傢伙的年齡都大。
“做什麼,爸爸?”
“你去菜市場買下烤鴨, 這裡錢。”
林欣一把接過錢:“好啊。”
看着林欣一人在門口獨自換鞋出門,我對那三個小傢伙說道:“林欣姐姐出門買烤鴨,你們去陪陪她唄。”
孟若依立馬叫道:“好!”然後就追出去了。
剩下的兩個孩子也跟着出去。
林欣回頭笑着說:“你們來幹嘛?”
“和姐姐你一起去!”
“好吧,咱們走。”
林欣在前領路,剩下三個小傢伙在身後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路過一個幼兒園,林木對孟若依說:“若依妹妹,你沒去過幼兒園嗎?”
“是啊。”
“喏,這就是我當初讀的幼兒園。”林木指着圍欄虛掩着的幼兒園,說着,“要進去看看嗎?”
“好啊!”
林欣在前方叫着:“爸爸叫我們出來買烤鴨呢,等會兒回來再看吧。”
孟花也點頭附和:“是啊。”
“好吧。”
幾人來到菜市場,賣烤鴨的正是林欣的親戚表叔,隨口與林欣寒暄幾句,便趕忙宰好烤鴨,放進白色塑料袋裡,遞給林欣——此時生意正忙呢。
林欣付了錢,又招呼弟弟妹妹們離開。
再次路過幼兒園,林木拉着林欣說:“進去看會兒嘛。”
“好吧。”
他們推開未上鎖的圍欄,走了進去。
孟若依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切,林木一一介紹道:“這是教室,那裡是滑滑梯,那裡又是鞦韆……”